想起來我說:「她的醫生,正是孫雅芝家的骨科醫生周恩造。」
「周醫生根本是她介紹給孫家的。」他什麼都知道。
「是嗎?」我內心彷彿觸動了什麼。
「大雄,我們別說這些無關重要的事了。」他拍拍我大腿,「最近叮-為你精神很受折磨,整個人乖張得很。」
我不置信,「是我害她?」
「當然,她以往是多麼可愛的一個人,因感情受波折,變得荒誕不經,整日閱讀私家偵探的報告……」
「且慢,就是那本書害她!」
「一本書?」趙老莞爾,「你願意相信?」
我頹然答:「起碼有一半。」
「另外一半呢?」
「出版社的教唆。」
「呵,原來都是社會的錯。」趙老說。
我忍不住問道:「叮-到底怎麼樣?」
「照她目前的心情來看,那本書的第一章到二oo一年也寫不出來,整日以黑咖啡與香菸度日,大雄,你也太不關心她了。」
「什麼?」我大出意料,「我以為——」
「這麼多年,你連她的脾氣都不知道?大雄,用用你那豬腦:未婚夫搬進另外一個女人的家去住,她還能著書立論?」
「我與香雪海是純潔的。」
「得了!」趙老瞪著我。
「我要去見叮。」我很衝動,「我決沒有做任何對她不起的事情。」
趙老簡直沒我那麼好氣:「說不定她要檢視你手臂上的守宮砂,你好好地準備吧。」
在常人眼中,我確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但叮-應當明白。
趙老說:「你不能要求一個女人在這種關頭上明白你,試問事情能不能夠調轉來呢?」趙老說得對,他一向關心我們。
車子在叮-家門停下,我第一次遭遇到左右為人難的痛苦。
我下車。
叮-隨門鈴聲出現。
趙老說得對,她瘦了許多,胡亂穿著件棉紗球衣,老布褲皺成一團,正在抽菸,見到我,一聲不響。
我想:不趕我走就好。
倔強的叮。
我開門見山地說:「我們別鬥了,我投降,叮-,我不再去見香雪海。」
她捺熄香菸,過來抱著我的腰,將頭埋在我胸前飲泣。
女人。我喃喃地想:一個女人是一個女人,要緊關頭一張文憑與數本著作簡直擋不住什麼。
我還以為她在享受這場鬥爭,原來完全相反。
當下我們言歸於好,一切誤會隨她的淚水化解。
她不外是要我無條件投降。
那夜我問她:「書呢?你那本書恐怕可以寫三集,資料爆棚。」
「什麼書?」她反問。
「咦。」我詫異。
「誰還能寫得出什麼鬼書?趁月黑風高我把招牌摘下收檔是正經,差點連未婚夫都不見了。」她沒精打采地說。
我略為感動,「做女人為家庭,難免有所犧牲。」
「所以,何必自欺欺人說男女平等。」她感慨地說。
我不響。
我的心去到很遠:泳池邊,影樹下,最後的蟬聲漸漸沙啞,香雪海穿著黑衣坐輪椅上等我去看她……
我有點不安。
叮-憔悴的面孔同樣使我難受。才兩三個星期不見,她已經落形,本來那麼愛打扮,現在不修邊幅。
我吻她的手,「你放心,我回去向趙三辭工。」一勞永逸最好。
叮-怨道:「都是我不好,鬧得這樣大。」
我惆悵地笑。
言歸於好——我們真的言歸於好?只怕好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