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已經看明白了,那是輛底朝天的麵包車,與菜仁所開的麵包車是一個型號的。由於是底盤方向對著他們,所以看起來是黑色的。
老四海覺得那輛倒黴的麵包車與自己有些關係,可一時腦筋又轉不過來了,到底有什麼關係呢。此時只聽得後座上“砰”的一聲,方惠已經忘了自己身在車上,直直地就站了起來,結果一頭撞在車頂上,險些把自己撞昏過去。她大叫道:“菜仁的車,那是菜仁的車。”
老四海再不用費那個心思了,事兒已經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了。
空曠的渡口邊,菜仁的麵包車橫躺在公路和碼頭之間。看樣子是車頂先撞上了石頭,車身被彈回了幾米,車架子已經癟了。路上有一條長長的剎車印,顯然是車輛拐彎時發生了側滑,直接躺下了。這時老四海終於想起了那首詩的最後一句:“野渡無人舟自橫。”
計程車在麵包車旁嘎然而停,老四海手腳並用地把方惠拖出車廂。二人歪歪斜斜地跑到麵包車邊,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零件、碎玻璃和一些亂七八糟的部件四處散落著,麵包車的玻璃幾乎全碎了,幾條鮮血小溪艱難地從車上流出來,一直延伸了三四米遠。老四海扔下方惠,刻意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然後飛跑到車頭檢視起來。菜仁倒掛在司機座上,雙腿被夾在車頭與座位之間,腦袋已經成了血葫蘆。他的手機被甩了出來,正好被兩隻雨刷夾在中間,一直在不停地向外撥叫著。老四海的眼睛立刻就模糊了,他強忍悲痛用力搬開車門,哆哆嗦嗦地拉住菜仁的手。還好,手上有一絲熱氣。
出租司機在旁邊觀望了一會兒。可能是兔死狐悲吧,此刻終於鼓起勇氣,二人合力將支離破碎的菜仁從麵包車里拉了出來。方惠已經全明白了,她“嗷”的叫了一聲,立刻便哭得癱倒在地,轉眼間就氣若游絲了。老四海只得兩邊忙活,先是打了120,然後給方惠盤上腿,照她後背上狠命地敲打了百十下,方惠這口氣才算緩上來。她不敢向麵包車的方向看了,反而揪著老四海的手道:“那車——不像他的車吧,好像車軲轆不大一樣,你再仔細看看。”
這時守在菜仁身邊的出租司機大叫起來:“醒啦,醒啦,眼睛能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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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無人(4)
老四海狠著心將方惠拉起來,死拖硬拽地扶到菜仁身邊。在地面上灘成一片的菜仁果然睜著眼呢,他已經認出老四海和方惠了,嘴角竟微微地翹動了一下。方惠“哇”的一聲,又哭倒了,頭直接撞在碎石灘上。老四海顧不得那麼多了,他一把拉住菜仁的手,大叫道:“大哥,我把嫂子帶來了,你——你這是怎麼回事啊你!”他實在說不下去了,不得不使勁喘了幾口。“你,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我替你辦。”
菜仁像幾根拼接在一起的灌腸,該斷的地方都斷了。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又如幾根朽木,渾身上下全是死亡的影子,只有眼神是靈動的,還沒有被凍住。菜仁動了幾下眼珠,又艱難地張了張嘴。老四海心裡明白,人撞成這樣是不大可能活命的。菜仁留了口氣就是在等人來啊,他是不放心。老四海把一隻手墊在菜仁頭下,耳朵湊到他嘴邊,然後將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喉嚨處。“大哥,你有話你就告訴我,我來轉告嫂子。”
出租司機還算仗義,他架住方惠的肩膀,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大姐,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您得聽聽呀,您愛人要說話啦。”方惠止住悲聲,眼睛直勾勾地掛在菜仁臉上。
老四海伏在菜仁身上,幾乎感覺不到他有任何呼吸的跡象。好久才聽菜仁遲緩地說道:“告訴你嫂子,我沒有小金庫。”
“嫂子,我大哥說他沒有小金庫。”老四海大喊道。
方惠的眼淚刷的一下又流下來了,整張臉都發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