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上去。“我知道,”她悲切的低喊著:“你們騙我!你們騙我!他走了!他出國了!他跟我生氣了,他出國了!”她啜泣著,絕望的把頭埋進枕頭裡。“他甚至不等我清醒過來,我有幾千幾萬句話要對他說!”念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撲過去,用手扶住初蕾的頭,把她的臉轉過來,她盯著初蕾,含淚嚷:
“不是!初蕾!致文沒有跟你生氣,他愛你愛得發瘋,愛得無法跟你生氣!他不能來看你,就因為他太愛你!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過,他會對你這樣!”
“我不懂!媽媽!我不懂!”初蕾喊著:“如果他愛我,他為什麼不來?你打電話給他,媽媽,你打電話給他!我不驕傲了,我不任性了,我也沒有自尊了,我要見他!媽媽!我要見他!”“初蕾,我告訴你……”
“念蘋!”寒山警告的喊。
“寒山,”念蘋轉向寒山。“你告訴她吧!你把事實告訴她吧!長痛不如短痛,她總要面對真實!”
“爸爸!”初蕾面如白紙。“到底怎麼了?告訴我!求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和致中又打架了?他被致中殺掉了?爸爸呀!”她用手抱著頭,狂喊著:“求你告訴我吧!”
“好,”寒山下了決心,他坐在床前的椅子裡,用手按住她。“我告訴你,但是你必須冷靜!”
初蕾咬牙點了點頭。“記得你跳水那天嗎?”寒山凝視她。
她再點點頭。“你剛跳下去,致文也跟著跳下去了。”他說,面部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她睜大了眼睛,不信任的。
“他瘋了嗎?”她說:“他要救我嗎?”
“可能是瘋了,也可能是要救你!”寒山咬牙說:“總之,他看見你跳下去,他也跟著跳下去。那天的河水很急,你被一直衝到下游,才被營救人員撈起來,天氣很冷,你撈起來的時候幾乎已經沒氣了……”“他呢?”她打斷了父親,眼珠黝黑得像兩泓不見底的深潭,她的聲音空洞,深邃,而麻木。“死了,是嗎?我被救活了,他——淹死了。是嗎?”
“不,不是這樣。”他下意識的燃起一支菸,抽了一口。當時的情景仍然怵目驚心,他的聲音顫抖著。“激流把他衝到了岸邊,當時有一架在工作中的挖石機,那挖石機的鐵手正好對他的身子挖下去……”他停住了。
初蕾的臉上一無表情,眼睛更深更黑了。
“他是這樣死的?”她問。
“他沒有死,”他吐著煙,眼睛望著煙霧,聲音忽然平靜了,疲倦而平靜。“我把他弄回醫院,連夜間,我召集了外科、骨科、神經科、血液科、麻醉科……各科的醫生會診,我們盡了我們的全力,幾乎一個星期,我們都沒有闔眼睡過,我們接好了他斷掉的骨頭,縫好了他的傷口,他沒有死,可是……”他又停了。“他殘廢了?毀了容?”
“更嚴重一些。他現在是一具——活屍。”
“怎麼講?什麼叫活屍?”
“他不能行動,他沒有思想,他沒有感覺,他躺在那兒,只是活著,有呼吸,除此之外,他什麼能力都沒有。我們用盡各種方法,不能讓他恢復意識。”
“可是——”她用舌尖舔著乾燥的嘴唇:“你會治好他,是不是?”“我不能說。初蕾,知道王曉民嗎?她被車子撞倒後,已經昏迷了十幾年。”
初蕾不再說話,她注視著天花板,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她平靜得出奇。“他還在醫院裡嗎?”她問。
“他父母把他接回去了。我仍然每天去他家看他。”
她又不說話了,只是望著天花板發呆,她呼吸平穩,面容寧靜,眼睛深不可測“但是,他沒有死,是嗎?”
“沒有死——”寒山小心翼翼的。“並不表示就不會死,你要了解……”“我瞭解,”她打斷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