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得隱晦。佟氏倒是眼神一亮,深深看了霍定姚一眼,告辭離去。
霍定姚望著佟氏的身影漸漸被夜色吞噬,又回頭看看了遠處祠堂的悠悠晃晃的長明燈,握了握拳頭,也深一腳淺一腳消失在黑暗中。
沒隔幾天,霍老祖宗那邊就傳出了風聲,說是這五爺把這一年半載在外面的見聞編成了書冊,每至一處都寫了思家之言,讓人瞧了又笑又淚。老夫人雖然沒放人出來,到底還是鬆口罵了幾句。
幾房的都嘖嘖稱奇,霍五爺的硬脾氣,哪一次不是鬧得雞飛狗跳的,這一次還真轉性了。
霍定姚聽了,只撥出一口氣。霍五爺確實是老夫人的心頭肉,換了其他幾位伯父,只怕不會那麼容易。
她暗暗給自己鼓氣,三伯孃的算計一定不會得逞的。
只不過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個機會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彼時她正靠在美人靠上,手裡的書有一頁沒一頁翻著。紅素和藏碧見自家姑娘用功,也靜靜守在外間打絡子。
霍定姚的目光透過雕花博古罩,落在窗外,外面下人們一大早就起來忙碌開,撒鹽除雪的,拾撿枯枝的,擦拭走廊靠座的,只為了十姑娘出門時眼裡乾淨,腳下輕便。
這雪是越發厚了起來。霍定姚闇莫名覺得胸口沉甸甸的,手裡把書翻過一頁,看了幾行甚覺屋內炭火燥悶,乾脆把窗戶掀開一道縫兒,把目光又轉向了窗外。昨夜雪大,珏鳶閣的婆子丫頭掃了一大早,才將道路勉強掃出了三尺多寬的行道。正百無聊賴地瞧著,院門吱呀一聲,青歡急忙跑了進來。
屋子裡幾人都抬頭去看她,紅素半擰著眉,輕呵道:“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仔細驚著姑娘。”霍定姚出聲止了紅素:“無妨,且過來說吧。”青歡年歲雖小了些,不過根據這幾天她有心觀察,卻是個機靈的丫頭,或者值得栽培。
青歡氣喘吁吁的,略福了福身,眉開眼笑道:“方才我在外院聽到一個好訊息,鎮江外祖老爺捎帶了一箱信禮,咱們奶奶高興得緊,說不定是有什麼喜事呢?!”
“信禮?”霍定姚有點驚訝,自己外祖父是個嚴肅之人,往年也是外祖母才會捎帶打點,外祖父才不會將心思放在這些後宅事情上面。
青歡使勁點頭,“姑娘別不信,是蔣魁大哥親自帶回來的,滿滿一大箱,一路上可沒被折騰得夠嗆,說來還是外祖老爺心疼奶奶,咱們府裡什麼沒有?可就是放心不下,盡是撿了珍惜的好東西往這邊送,除了這江南的浣天沙,聽說還有南海碩大的珍珠。對了,石大哥還捎帶了祖老爺一封親筆家書呢!”
蔣魁?那個黑黑壯壯的家丁,老實本分不起眼,是邢府的家生子,十分忠心可靠。
紅素聞言頓時皺眉,瞅了霍定姚一眼。
霍定姚假裝沒有瞧見,心頭也是暗自一跳。
青歡自個兒沒注意,她們卻聽明白了:這蔣魁一直在盛京霍府,如何能從鎮安帶回來手信?!分明是他此前就從盛京前往了鎮江,而這霍府裡能吩咐蔣魁辦事的,除了自己的母親邢氏,不做他人想。
霍定姚假裝好奇道,“外祖父可有提到我?姚兒可想念外祖父和外祖母了,當然,外祖父可別惦記著打姚兒的屁股。”
青歡撲哧一笑,“姑娘可說笑了,外祖老爺心疼姑娘都還來不及,哪能老惦記著這些。”
她偷偷盯了紅素一眼,見後者雖然神情不豫,但是也沒有開口趕自己出去,於是猶疑著道,“只是這私信奴婢卻是瞧不見的,到底有沒有提姑娘奴婢也不敢妄言——我只瞧見大奶奶原本確實很激動,接了信件匆匆瞧了,卻是臉色大變……”
紅素打斷道:“什麼叫臉色大變?話都不會說了,咱們奶奶想必是高興壞了,反而不知道如何表露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