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儘管房俊再是想要有所作為,但是當皇族與關隴的衝突即將爆發,他也不得不挺身而出,將這一股危及到大唐帝國統治根基的危機解除掉,為此甚至不惜以身犯險,將關隴貴族們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甚至有可能為此沉寂多年,他豈能不鬱悶呢?
當然,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兩害相權取其輕,他並不後悔這樣做,後果自然也會去承擔。
門閥始終視大唐的心腹之患,歷史上高宗李治登基之後,利用武媚娘、許敬宗、李義府等人大肆攻擊門閥、打壓士族,實則目標僅只是危機皇權統治的關隴貴族而已,江南士族、山東世家在這一場權力鬥爭當中趁勢而起,取代了關隴貴族的權力地位。
本質上來說,山東世家也好,江南士族也罷,與關隴貴族其實並無多少區別,都是的大唐的中樞權力被分散出去,這些勢力因為利益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可是使得國力驟然提升,然而一旦他們彼此之間出現齷蹉,爭鬥起來根本不會去管帝國之存亡,更不會在意民生疾苦。
所謂的“開元盛世”便是在各個門閥的通力協作之下呈現出來的繁榮,但是當各個門閥在一段合作無間的蜜月期之後,鬥爭不可避免的出現,迅速的掏空了中樞權力。
唐朝中後期遍及天下的藩鎮已經對於皇權再無敬畏,在自己的地盤上興風作浪為所欲為,難道真的只是這些手握兵權的將領天賦異稟,各個運籌帷幄將朝廷中樞視若無物?
非也。
幾乎每一個藩鎮的背後,都站著一個或者數個門閥勢力,甚至他們自己便是門閥子弟,正是因為這些門閥在政治、經濟上的支援,才能夠使得藩鎮足以脫離朝廷中樞的掌控,為所欲為獨霸一方。
只要有門閥士族的存在,任何一個歷史時期都會有遊離於中樞之外的武裝集團產生,東漢如此,兩晉如此,南北朝如此,隋唐亦是如此。
朱溫在黃河邊的白馬驛舉起屠刀,將滿朝門閥士族的大臣殺了一個乾乾淨淨,當朝士們的屍體在渾濁的黃河水中隨波浮沉的時候,盤踞在這塊土地上的門閥士族最後的氣運也在滾滾河水之中一去不回。
至趙匡胤陳橋驛黃袍加身一統山河,科舉的興起敲斷了門閥士族最後一絲苟延殘喘的氣力,自此之後,再無真正意義上的門閥士族,也再無如北魏六鎮、大唐藩鎮這樣的地方武裝集團。
門閥士族的存在,永遠都是天下統一的毒瘤,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對於房俊來說,他無法阻擋歷史的車輪,更無法阻擋王朝更迭、天下興亡,但他可以利用自己超越時代的目光,去潛移默化的影響世人,將歷史的這輛馬車拐上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最起碼,若是世家門閥能夠在李二陛下的手中被竭盡全力的打壓下去,或許就不會有中唐之後遍及天下的藩鎮,大唐亦不會盛極而衰走向崩潰,
更不會有唐亡之後五代十國混亂不堪幾乎將華夏底蘊耗盡的那一段黑暗時光……
可以說,無論宋元明清都從未能再現盛唐之繁榮,皆是因為五代十國期間天下混戰、神州板蕩耗盡元氣。
……
房俊喝了口茶,幽幽嘆了口氣。
穿越者亦有自己的鬱悶,若是不知前程如何、何去何從,大抵也可以隨波逐流,只圖一世安心、青史留名,然而天下大勢盡在眼中,往後這個民族所遭受的苦難歷歷在目,又如何能夠心安理得的任由門閥猖獗,將這個老大帝國送上窮途末路,使得這天下的百姓一次又一次的顛沛流離、如豚犬般任人宰割民不聊生?
知道的太多,也就揹負太多。
他不崇尚權力,更不向往所謂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但是想要撥亂反正、有所作為,不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