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字笑道:“你呀,聰明一世,關鍵時刻卻犯了糊塗……太子仁厚,絕非欺世盜名,實乃本性如此,你站出來呼籲三法司會審‘毒害先帝’之事,乃是公正之舉,也能替太子討還清白,太子焉能對你不利?縱然旁人心生歹毒,太子也會阻攔。”
劉洎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太子之仁厚絕非一是片刻,而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先帝怒斥其怯弱,婦人之仁,但是對於臣下來說這樣一個皇帝卻再好不過,縱使犯錯也會得到寬恕。但凡雄才偉略之英主大多眼裡不揉沙子,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臣子日日驚懼唯恐行差踏錯,動輒遭受滅頂之災……
“若示好太子,又當如何?”
“流言肆虐,太子心中豈能不怒?且若放任流言蔓延,勢必影響太子聲威,可偏偏太子心性仁厚,不忍對那些遭受蠱惑之輩嚴苛處之,這時候誰能站出來替太子張目,處置那些傳播流言、心思浮動之輩,太子或許嘴上責怪太過苛虐,但心裡豈能不高看一眼?”
“景仁兄此言大善!”
劉洎面上振奮,心底卻鄙夷,當我是個傻子呢?
太子再是寬容仁厚,又豈能對阻止他登基之人全無芥蒂?固然不會直接予以報復,但日後一旦登基,將之投閒置散幾乎不可避免。
晉王亦然……
不過一味的坐山觀虎鬥也不行,到頭來只會被兩家厭棄,無論是誰最終獲勝,自己都落不下好。
他虛心請教:“依景仁兄之間,太子與晉王,誰能成就大業?”
岑文字哪裡會上他的當?淡然道:“吾身染重疾,怕是命不久矣,家中子侄多已長大成人,自有前程,故而對於朝中之事早已不縈於懷、聽之任之而已,無論是誰當皇帝,說到底也都是先帝之子嗣,身為人臣竭力效忠即可。”
劉洎恨得牙根癢癢,你自己說的光風霽月,又為何攛掇我擇選其一?
不過自身不甘仕途就此終止,與早已準備致仕的岑文字確實立場不同,優遊林泉之下自然可以無視皇權更迭,無論是誰當了皇帝都得念及當年功勞對岑文字多加撫卹,可自己身在朝堂,難免身不由己。
仔細斟酌一番,前前後後思量個通透,這才一口將杯中茶水飲盡,一抹嘴巴,起身道:“正如景仁兄所言,吾等身為人臣,自當忠於職守,誓死效忠,縱然刀斧加身、性命不保,亦不能墜了這份可鑑日月的忠誠之心!那些心思叵測之輩妄圖顛覆帝國正朔,吾絕不答應!”
岑文字目光幽幽的看著一身正氣的劉洎,頷首笑道:“正該如此!賢弟忠貞不貳、一腔熱忱,實為吾輩臣子之典範,天下宦吏若能以之為表率,何愁盛世不能延續千秋萬載?往後吾雖致仕,不問朝中之事,但子侄不堪,還請賢弟多加教導。”
劉洎大喜,這是對方認可自己,且願意以之政治資源全力支援自己,來換取自己對岑家子侄仕途之扶持……
岑家子侄當中,最有出息的應當是書院學子岑長倩,此子不僅聰慧敏捷,且性情剛烈、殺伐決斷,乃可造之材,就連素來以栽培年輕官員著稱的房俊對對其另眼相看,註定前程無量。
這樣的年輕人自己找都找不到,如今聯絡在一起,豈不正合心意?
向岑文字抬手施禮,而後起身,大步走出去。
現在要做的,便是尋找一個正在妄議晉王那份檄文的倒黴鬼,拿他開刀,作為自己在太子殿下面前的進身之階。
……
“大殮”是一個極其盛大的儀式,因為太子要當眾宣讀祭文且接受百官朝拜,自此定下君臣名分,待到將先帝靈柩送往陵寢之後便即登基,所以幾乎等於“小登基”,意義極為重要。
不僅禮部、宗正寺幾乎全員出動,朝中不少官員也在前夜逗留宮中,籌備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