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又一次地問自己,我是否對得起她——」
「她不會計較,聰慧的記性一向不好,她不是記仇的人,她品性謙和。」
「你呢?」家明抬頭問。
「我?我很懂得勸解自己,天大的事,我只當被瘋狗咬了一口,既然不是人,跟誰理論去?」
「我可不是狗,我是喜愛你的。」他低下頭。
「但是你能夠為我做什麼?」
他抬起頭,「我愛你不夠嗎?」
「不夠。」我說,「各人的需求不一樣,你告訴聰慧說你愛她,已經足夠,她不需要你再提供任何證明。但是我,我在騙子群中長大,我父親便是全世界最大的騙子,我必須要記得保護自己,光是口頭上的愛,那是不行的。」
「沒有愛,你能生活?」
「我已經如此活了二十四年。」我慘笑,「我有過幻覺,我曾以為勖存姿愛我,然而我現在還是活得好好的。」
「我告訴你是不可能的,你不相信,你老是以身試法,運氣又不好。」
「我運氣不好?」我反問,「我現在什麼都有,我的錢足夠買任何東西,包括愛人與丈夫在內。」
「可惜不是真的。真與假始終還有分別,你不能否認這一點,尤其是你這麼感性的這麼聰敏的人,真與假對你還是有分別的。你並不太快樂,我也不快樂,勖存姿也不快樂。」
「我要離開蘇格蘭了。」我說道。
「你到什麼地方去?巴哈馬斯?百慕達?太陽能滿足你?如果那些地方不能滿足聰慧,更不能滿足你。巴黎?羅馬?日內瓦?你還能到什麼地方去?」
我吞下一口唾沫。
我知道我想去哪裡。到那間茅屋房子去,睡一覺,鼻子裡嗅真菸斗香,巴哈的協奏曲,一個人的藍眼珠內充滿信心……我想回那裡睡一覺,只是睡一覺,然後起床做蘇芙喱。
「曾經一度,我請你與我一起離開勖家,你沒答應,現在我自己決定離開了。」
我諷刺地笑,「你離開勖家?不可能。」
他並不再分辯。「你走吧,我留下來照顧勖先生最後一次。」
「我當然會走的。」我冷笑。笑得自己背脊骨冷了起來。走?走到哪裡去。我並沒家。劍橋不再與我有任何關係。
我走到哪裡去?世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提著華麗的行李箱,箱子裡載滿皮裘,捏著一大把珠寶,然而我走到什麼地方去?
我認得的只剩下勖存姿以及勖家的人,我早已成為他們家的寄生糙,為他們活,為他們恨,離開他們,我再也找不到自己,這兩年多我已完全失去自己,我只是勖存姿買下來的一個女人。
走。
我踏出醫院,口袋裡只有幾外便士銅板,勖存姿的司機見到我,早已把丹姆拉駛過來。自從我在倫敦第一次踏上這部車子,我已經註定要被馴養熟,像人家養了八哥,先把翅膀上的羽毛剪過,以後再也飛不掉。
走到什麼地方去?
「回劍橋。」我說。
司機很為難,「姜小姐,從這裡回劍橋要七八小時的車程呢。」
「我該怎麼辦?」我問。
「旁人多數是搭火車或飛機——姜小姐,不如我叫辛普森太太來接你,你略等一些時間。」
「不,借些錢給我,我搭火車下去。」
「但姜小姐,我恐怕勖先生會怪我。」
「他不會的,他還在醫院裡。給我五十鎊,我搭火車回劍橋。」我伸出手。
「姜小姐——」
「我懇求你。」
他自口袋裡拿出一疊鎊紙,我搶過來——「加倍還你。把我駛到火車站去。」
司機駛我到車站。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