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勖存姿沒有轉過臉。
「走了?」我反問,「走到什麼地方去?」
「他離開了勖家。」
「什麼?」我追問,「離開勖家,到什麼地方去發展?」家明向我提過這件事,我以為他早忘卻了。
勖存姿抬起頭,他很困惑他說:「家明,他進了神學院,他要當神父。」
我手中正捧著一隻花瓶,聞言一驚,花瓶摔在地上碎了,我說:「什麼?做和尚?」
勖存姿問:「為什麼?我跟他說:『家明,聰慧走失。不是你的錯,上天入地,我總得把她找回來。』但是他說:『不,勖先生,你永遠也找不到她,她尋到快樂,她不會回來。』我以為他悲傷過度,少年夫妻一旦失散,心中難過,也是有的,誰知他下足決心要去,可不肯再回來了。」
我失措,就這樣去了?
「可是我說家明,你這樣撒手走了,我的事業交給誰呢?你猜他說什麼?」
「什麼?」我呆呆地問。
他說:「勖先生,你如果不放棄地下的財寶,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你進天國比駱駝穿過針眼還難。」
我一陣昏厥,連忙扶住椅子背。
勖存姿喃喃地說:「我的家支離破碎,喜寶,我要你回劍橋,把所有的功課都趕出來,你來承繼我的事業。」
我退後一步,「可是勖先生,你有聰恕,還有聰憩,至少聰憩可以出面,她有丈夫,一定可以幫忙你,而且你手下能幹的人材多著,不必一定要親人出來主持大事。」
「你不會明白,只有至親才可靠。」
我失笑,「可是我也是外人,勖先生。」
「我明白。」勖存姿抬起頭,「你並不姓勖,但是我信任你。」
「我?」我抬起頭,「你相信我?」
「你還算是我親人。」他的聲音低下去。
「別擔心,勖先生,你身體還是很好,」我說,「支援下去。誰家沒有一點不如意的事?你放心。」
他沉默一會兒。「有你在我身邊,我是安慰得多了。」
「我並不能做什麼。」我說,「只會使你生氣。」
「你應該生氣,」他說,「一個老頭子不解溫柔的愛。」
我凝視他,以前他口口聲聲說他是老頭了,我只覺得他在說笑話,現在他說他老,確有那種感覺。
他咳嗽一聲,「至今我不知道有沒有毀了你。」
「毀了我?」我說,「沒可能,如果那上年暑假沒遇見你,我連學費都交不出來,事情不可能更壞了。」
「但是你現在並沒有畢業。」
「畢業?我有這麼多錢,還要文憑做什麼?」我問。
「錢與文憑不是一回事,多少有錢的人讀不到文憑。」
「何必做無謂的事?」我笑笑。
他把手放在我手上。「我是希望你可以畢業的。」
我不肯再搭這個話題。
他說:「聰憩想見你,你說怎麼樣?」
「我?我無所謂,她為什麼要見我?」為什麼是聰憩?
「她要與你講講話。」他說,「現在聰慧與家明都離開了,她對你的敵意減輕,也許如此。」
我點點頭。「我不會介意。」
「那麼我叫她來。」勖存姿有點兒高興。
我坐在他對面看畫報,翻過來翻過去,精神不集中。
勖存姿說:「如果你沒遇見我,也許現在已經結了婚,小兩口子恩恩愛愛,說不定你已經懷了孩子。」
「是,」我介面,「說不定天天下班還得買菜回家煮,孩子大哭小號,兩口子大跳大吵,說不定丈夫是個拆白,還是靠我吃軟飯,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