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赫昔遜步步高昇,此刻公司派了司機及大車接送他上下班。
他帶家真到公司看他那對牢蔚藍海港的寬大辦公室。
年輕女秘書招待他茶水,忽然艷羨地說:「你看令尊多能幹。」
家真一怔,隨即緩緩答:「你自己能幹豈非更好。」
秘書小姐有頓悟,「是,你說得對。」她笑了。
連家中都大動土木。
許先生把花槽掘走,擴建書房,十來株梔子花被摔到一角由垃圾車載走。
家真看見,「嗄」一聲,心痛入骨,動彈不得。
老傭人也站在一旁惋惜不已。
家英勸說:「家真像媽媽,時時傷春悲秋,植物並無感情,況且,時代巨輪必需推薦。」
於是,連一列夾竹桃也一併載走,因為報上刊登訊息:這類植物含有巨毒。
而芭蕉又大又難看,下雨時嘀嘀嗒嗒,擾人清夢,全部鏟清。
許先生說:「土氣盡除,煥然一新。」
他叫園丁改種粉紅色玫瑰花。
整個市容也與許宅一樣,去舊立新,大廈一幢幢建起,盛行採用一種冷冰冰的綠色反光玻璃牆幕,據說由法籍建築師凱布寺愛始創,全世界跟風。
蓉島風貌漸漸改變。
家真想,下次再回來,不知會變得怎樣。
暑假過去了,家英與家真返回英國。
在飛機上,家英問:「有無與家華通電話?」
「講過幾句。」
「他聲音依然豪邁熱情。」
「早知你我到香港探訪他,不過幾個小時航程。」
「爸不允許,說叫他面壁思過,不許縱容他。」
「這裡有張照片。」
家真一看,是大哥近照,他坐在一隻小艇上,雙手握槳,身邊坐著個面孔秀美氣質清麗的少女,兩人都穿白襯衫卡其褲,十分配對。
「這是什麼地方?情調甚佳。」
「香港荔灣。」
「好地名,有嫣紅色荔枝嗎?」
「也許以前有,可是你看照片,遠處正在建行車天橋。」
家真只得問:「這是大哥女友?」
「也許是,」家英說:「家華最英俊,穿白襯衫都那麼好看。」他怪羨慕。
飛機一進過英法海峽天空便濃霧密佈,家真苦笑,據說二次大戰就靠著永遠不散的霧陣包圍了大不列顛:納粹德軍飛行隊是真看不清地面情況。
讀書也似行軍。
每日上學放學,做完功課已經精疲力盡,有時躺在床上看牢天花板,未熄燈脫衣褲就可以昏睡到天亮。
同學笑他「許你每樣功課都交齊當然累死,做三份一已經足夠及格」,可是家真也會苦中作樂。
他腦海中有一倩影。
一日在宿舍樓梯看到有人穿巴的蠟染沙龍,他幾乎鼻酸,立刻追上去細看。
卻是個男學生。
是,男女均可穿沙龍。
沙龍是指一塊布圍著腰身轉幾轉打個結的熱帶土著服飾。
那男生問家真有什麼事。
家真不語離去。
在藏書三十萬冊的圖書館,同學們圍觀剛剛面世的影印機。
「真好,以後不必抄寫了。」
「也不必用複寫紙。」
第一代影印機還用藥水,濕漉漉有點模糊,但是大家已經心滿意足。
「校長室還有一架傳真機,可要去看看?」
「嗒嗒嗒打出最新新聞,十分有趣。」
「將來會否每張書桌都有一架?」
「十年內可以實現。」
「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