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是弱肉強食。我和無名之所以能活著,不是因為這個國家的成功,反而是因為這個國家的失敗。也就是說,以前的我差一點殺了我和兒子,而以前沒我的地方,反倒救了我和兒子,再也沒有比這更諷刺事情了!”
楊銳的目光似乎在看著頂上的涼棚,可其實他看著的卻是一個程莐無法看到的地方。他繼續道:“我想歷史上只有古時商鞅的作法自斃能與之類比。”
見楊銳在深刻否定和嘲諷自己,程莐心疼道:“可你也為這個國家做了許多事情。而孑民的事情也只是意外……”
“商鞅是也為秦國做了很多事情,但不管是他還是秦國,最後都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最後被車裂是命中註定、罪有應得。”楊銳道,“至於我這一次的意外,也幸好有這次意外,不然我以後也會被車裂。”
“你怎麼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見男人又說死、又說車裂,程莐有些花容失色。
“不吉利嗎?或許吧。”楊銳下意識的搖頭,他無法向女人描述他這一次在文登的經歷和感受。這一次意外,讓他從總理的尊位瞬變成逃犯,時間雖然極短,不到一天,可母豬河的河水似乎依舊在他腳下流淌、青紗帳的溼悶也繼續包裹著他,還有那漆黑夜裡那連綿不絕的狗叫和火把,仍然在他的識海里飄蕩。什麼叫成王敗寇,這就是成王敗寇!
脫險之後再次轉身為手握兵權的總理,他卻怎麼也忘不了做寇的遭遇。當然,不是他以後會落到那種境地,而是說,他兒子的兒子的兒子的兒子……,就像以前的無數王朝一樣,最終會落到那種境地,他現在只是先驗了一天而已。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世人習慣落井下石、打落水狗,那些追剿他的農兵何錯之有?誰不想抓住他,好用他的腦袋向王朝新的掌權者邀功?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在文登無比大度的原諒了所有人——這只是他私人的原諒,不代表大理寺——因為如果他處於他們的那個位置,說不定也會幹同樣的事情。換而言之,天底下願意幹這種事情的人多了去,真要殺,能殺得完嗎?既然殺不完,那就認命吧。自己是逃掉了,可要想子孫也逃過這一關,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這裡,跑到那些不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地方。
以他所知的世界史,日本不提,歐洲那一票王室,基本都是一脈相承。只是中國在翻譯的時候,弄成這個朝、那個朝,其實他們都是一個血脈。
以力服人終究有力窮之日,武力建立的王朝,終有被推翻的一天。這是誰也無法的逃避的現實。當然這個現實絕落不到他頭上,但會落到他的子孫頭上。
那是不是能不以力服人、不從槍桿子裡面出政權?他又覺得這完全不成,真要如此,那就沒有復興會、沒有大中華國了。這個國家何時真的講過理?自古皆是打天下,何來說天下?
……
文登之旅的種種,讓楊銳感覺自己處身於一個血肉賭場,而他此時正是莊家。這個賭場有無數露臉的、不露臉的賭客,他們的秉性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擇手段!而賭場的規則也只有一條:那便是成王敗寇——贏了的人,天下珍味任其品嚐、天下財物任其揮霍、天下美女任其操幹,不可謂不爽;可人不可能永遠贏,終有一天,他的財貨會被別人揮霍,他的妻女會被別人操幹,毫無例外。
他既然做了莊家,那就得按照這規矩手段辦。若是心軟違背,那自然有比他更守規矩、更不擇手段的人取而代之。他這次是僥倖逃過了,可子孫後代能不能逃的過?朱元璋守得住,可朱由檢能不能守住?多爾袞是壓得住,可愛新覺羅。載湉能不能壓得住?
王朝自有盛有衰。朱元璋守住了的地方,朱由檢守不住;多爾袞順治壓得住的漢人,到載湉就鎮不住。同理可證,楊竟成逃過了的事情,到楊某某自然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