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洗衣館將毀於一旦、數萬洗衣工流離失所。
並不悅耳的黃河曲中。紐約市代表正在碼頭上對翁文灝一行致辭歡迎,翁文灝也極為紳士的表示感謝並讚美這座偉大的港口城市。但之後的事情就有些違和了,衣聯會幾個執事聽聞總理並不接見自己,且很快就要離開紐約。他們並不將萬言書交給總理隨從,而是直接上前擋駕。
“請大人為吾等草民做主!”執事們當街將總理車隊攔住,深鞠著躬站在路中間;而路兩邊被他們鼓動前來、‘沒工做要哭。有工做也要哭(太苦太累)’的洗衣工人則大部分跪下磕頭——來碼頭歡迎的萬餘人中,絕大多數是洗衣工。他們一跪就像稻田忽然伏倒了稻子,場面甚是壯觀。
“怎麼回事?”翁文灝見前面的車忽然停了。再看到路兩邊的華僑下跪,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已經多年不見人下跪了,何況是上萬人。
“是……”坐在車前的秘書長吳景超望了望前方,見站在路中間的是幾個穿中式服裝的華人,當下猜到是怎麼回事。“應該是洗衣會的人。”他又道,“張總領已前去勸解了。”
聽聞總領事張祥麟已前往勸解,翁文灝鬆了口氣,但再見一些美國記者正對著沿路跪著的華僑拍照,他又覺得全身發麻——中華開國後已取消官場上的跪禮,可跪拜卻出現在大洋彼岸、全世界最繁華的都市,這是何等的諷刺。這是文明之國嗎?!
“還沒好嗎?”在車內苦苦等待了一會兒,翁文灝終於忍不住想下車。
“快好了。”吳景超看見張祥麟已經接了萬言書,並把攔路的幾個華僑勸到了路旁。
如坐針氈中,凱迪拉克轎車終於開動,翁文灝不敢看路兩側,只猛盯著前方,待車隊駛出碼頭區時,他才摘下單片眼鏡,對旁邊的顧維鈞嘆息道:“少川,國人何時才能自尊自愛呢?”
華僑為何而跪顧維鈞清楚的很,但素來懂事明理的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只道:“這還是前清之舊習未去之故,假以時日……”
“假以時日?什麼假以時日!”翁文灝想起履任以來的種種,壓抑著氣氛道:“以前覺得楊竟成是敵人,上來才知道,楊竟成早就不管事了,我們真正的敵人是宗族和宗教,有這兩宗在,國民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國家也不可能徹底的現代化……”
“總理……”翁文灝發洩著牢騷,突然前排的吳景超叫了他一句,而後道:“窗外!”
“窗外?”翁文灝本以為還是跪著的華僑,但一扭頭卻看到了比剛才華僑下跪更壯觀的場面——延綿十餘里的貧民窟。他看著顧維鈞也看著,英文優異的他還看到了那些破破爛爛牌子上寫的單詞:道威斯村,羅斯福街……
礙於道路兩邊的房屋,貧民區一閃即逝。但這卻讓翁文灝瞬間忘記了之前的牢騷。紐約是世界第一都市、世界第一港口,但她的蕭條從碼頭區停泊的已生出紅鏽的商船身上就能窺出一二。但沒想到實際的情況更慘。羅斯福新政並沒有、也不可能將全美一千多萬失業工人盡數聘用,按照商情局的報告。新政對經濟的刺激作用正在失效,富人和窮人都牢騷滿腹。前者不滿於越來越高的稅負,後者則憤怒於越來越長的佇列和越來越少的救濟品。
——越來越高的稅賦使富人不敢投資、讓資金外逃,新增崗位劇減,而無法用稅收支撐的大規模新政只能透過赤字財政實現,但支撐赤字的貨幣增發卻讓美元貶值、物價大漲,這讓原先能勉強支撐的家庭也難逃等待救濟的宿命。此時,因擔心引起更惡劣的通貨膨脹,去年高票贏得大選的羅斯福不得不拋棄那些對他寄予厚望的失業選民。緊縮本年度的財政預算,大幅度減少新政所聘用失業工人的規模,致使貧民窟進一步擴大。而民眾已經吊在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