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明的手,激動地搖晃著腦袋,凝視著劉思明的面孔,說:“老弟呀,我們一別就是半輩子,我可想你嘍,哈哈,咱們一塊時,你我還是一個騷雞卵子,咯咯咯咯的,看,都老了,鬍鬚抓抓的啦!唉,真叫人……老弟呀!三十多年好短啊,睜睜眼皮就過來啦,你說是吧!幾個孩子啦?都做公公了吧?老弟,我們過去的日子不會返回來啦……”
劉二寶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出來,可是語無倫次,總在重複說過了的話,像秋天的雨稀稀拉拉。劉思明聽著話點著頭,他覺得面前的劉二寶與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劉二寶換了一個人,童年時的記憶歷歷在目,但又立刻消失殆盡。
當年的劉二寶在哪裡啊。
劉思明困惑了。
三天過後,劉二寶決定要在劉氏宗祠裡祭祖,感謝祖宗的恩德。他請人拖來幾條大豬,兩頭黑牛,在祠堂的上廳就地宰殺。幾條大豬不費力氣就放了血,丟在地上任憑它們掙扎翻滾。兩頭黑牛見了這情景不斷地反抗屠夫迫來的利刀,那雙眼睛冒出血紅的憤怒的火花,粗急地呼 吸著,鼻孔裡流出渾濁的涕水。纏在它們身上的鐵鏈被奮甩著,打得屋樑嗶啪作響。看著這人畜相持的局面,有人想起了辦法,抓來幾把石灰趁牛不注意時驀地撒過去,正好蒙瞎它們的眼睛,屠夫便猛地撲上去揮起大刀,“咔嚓”一聲,把它們的腦袋砍落下來。就在這時刻,掉了腦袋的牛四處亂撞,脖子上噴射出大股血漿,濺滿了高高的牆壁,石柱,神臺,染得花花一片。牲畜宰畢,鳴爆,十幾個人一齊點燃吊在樑上的鞭爆,火花燎亂,脆響透耳,劉二寶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祖牌前跪下來,磕磕頭,然後把頭點著地做靜止狀,直至鞭爆聲靜了,才恭恭敬敬地爬起來,表情非常嚴肅地退出了祠堂。村裡的劉氏人家大大小小就一連幾天在那裡吃牛肉豬肉。
劉二寶在村裡的威望樹立起來了,他那過去的臭名聲不由自主地被人們忘卻。爹爹坑所有的人開始信賴他尊敬他。
整整住了十天,劉二寶要走了。
那天早晨,天剛剛朦朦亮,村道兩邊站著不少人,依依不捨地望著劉二寶領著他的老父老母出了村子。很多人從眼眶裡滾出了淚珠,心裡感到陣陣隱痛、破碎。他們然後默默地邁著沉重的步子回了家,彼此沒有吭一聲,彷彿每個人都遇到了最大的不幸,最痛苦的時刻……他們覺得好像失去了什麼,然而又沒丟去什麼,可是那種失落感卻像一根繩子那樣綁著他們的靈魂。往日,他們平平靜靜的生活著,毫無一絲的擾動,望著太陽出來望著太陽落山,沒有震撼,沒有不安。現在為什麼了呢?
19
深秋的夜晚蒼涼悲哀。
窗外狂風呼嘯,捲起漫天的枯葉旋轉在空中,樹枝擠壓著發出低啞的嘆息。野獸在山崗上啼哭,聲音怪異,叫人聽著渾身冒冷汗……
劉青青聽慣了那聲音。
正當她在書堆邊伏下來沉沉欲睡時,她的手機響了,有一個簡訊。接著窗外有人在輕聲喊她。她悄悄起身關緊門,去窗前敲了敲,罵道:“明天再來吧,你是什麼時候跑回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我才不理你呢!滾吧滾吧,到劉德鳳那邊去!”
“到劉德鳳那去你會哭鼻子。”
他是劉福祥,從南昌回來了。
“我不。”
“哎呀,青青,開啟窗來吧,風好冷哪。”
“告訴我,為啥靜靜的跑回來?”
“你生什麼氣呀?”
“快點吧,開開窗,讓我進來對你說不可以?”
“不。”
“那我走了。”
劉青青慌了,急忙說:“好呀,我開啟,開啟來……”
青青開啟窗戶,一股冷風襲了進來。窗外的劉福祥爬進屋來和劉青青凝視了一會,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