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以孤弱無依之態,向宮中內外表明她尚有兒女要照顧,絕對不可能扔下這一對兒女去“殉死”。另一邊則委轉請託令尹昭陽,以及她早就予伏在新王槐身邊的姬人,勸說新王顧全先王心意,勿讓母后行失德之事等等。
然而先王一去,王后成了母后,這後宮風向頓轉,原來得用的內侍俱已經被重新換過,便是如莒姬,許多事也不能再如此方便。只是隱隱聽到回報來的訊息,是令尹昭陽見過了威後,新王也見過母后,俱曾經閉門深談。這兩次見過以後,莒姬發現威後派來看守雲夢臺的侍衛們撤去了許多,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凡喪,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五月之後,終於到了威王入陵之時。
那一夜諸人皆沒有入睡,早三更便已經起來,梳洗,著凶服,依列次候於兩側,由輔臣詣梓宮告遷,新王及母后奠酒三杯,然後是奉梓宮登輿,群臣序立,跪地舉哀。
待梓宮起陵,除威後與新王乘車以外,餘下後宮姬妾,諸公子公主等,除年紀幼小者由傅姆抱著以外,均是步行隨駕,一直走到城外的王陵中,早三日前便有太廟太祝於此祭天地祖宗,至此新王與大臣奉梓宮入陵墓。
羋月站在人群,看著楚王的梓宮進入石門,然後是諸臣奉冊寶入,奉九鼎八簋等禮器入、奉整套的編鐘編罄等樂器入、奉楚王日常所用之各式敦盞豆盉等諸色酒器食器入,直至最後,則是一排排的侍人俑、樂人俑、兵俑、馬俑、車俑等近百具陶俑依次送入,又有數百兵戈、弓箭等皆送入石門一一擺放,又宰殺牛羊三牲而祭,便如楚王於地下,也當如生前一般,享受諸般酒食禮樂,更有侍人樂人服侍,兵馬擁衛。
若依周禮,君王入葬,當以人殉。墨子曾言道:“天子殺殉,眾者數百,寡者數十;將軍大夫殺殉,眾者數十,寡者數人。輿馬女樂皆具……”昔年吳王闔閭為幼女之死,驅使萬人為之殉葬。
然而周室衰落以來,諸侯征戰數百年間,不知道多少人命填了戰爭這個無底洞,一方面不征戰無以衛國,另一方面壯丁皆上了戰場,則田野荒疏無人耕種,這種人手越來越有限的情況之下,再將人命送去無謂的殉葬,則已經變成太過奢侈的舉動。
便是自春秋末年起,漸漸興起以俑殉代人殉的習慣,剛開始的時候有許多守舊禮之人痛心疾首,謂制俑代人,乃是不敬亡靈,必不獲祖先庇佑。怎奈原來主君死而用人殉,原是藉著理由多殺俘虜以及先主重臣,以令剷除不馴之人,讓新主更方便接掌大位。如今時移勢易,俑葬代替人殉,那便是順天應人之舉了。
楚威王的葬禮,更是上有遺詔,要廢人殉用人俑,除此以外,皆依儀禮一一舉行,直至石門落下,方封土,三奠酒,舉哀,於陵前焚先王所用鹵簿儀仗。
看著大火熊熊燃燒,看著曾經熟悉的儀仗、馬車,先王所用的諸般物件在眼前一一化為飛灰,楚威後失聲痛哭,這一哭,是哭自己成了寡婦,那曾經夜夜獨眠的春心閨怨,那曾經怨毒糾纏的齧心之苦,也與這些物件一同化為飛灰。這個人活著,她曾經怨過他恨過他,畏過他懼過他,甚至暗暗盼望過此刻。然而他就這麼去了,卻讓她往後的日子,連怨恨和盼望都沒有了著落處。
她聽著身後姬妾們也在大哭,她似乎都明白,這些人的哭,那種悲痛和絕望,絕對是多於她的。不是她們對那個死去的人愛多於她,而更多的是哭她們未來的無望吧。想到這裡,楚威後悲傷的心中,油然也升起一些快意來。
看著眼前一片花團錦簇化為飛灰,莒姬與眾姬妾一起痛哭,固然有著同樣的悲傷和無助,然而,一直懸著的心頭事,卻也隱隱放了一半下來。陵寢已封,至少她們這些人,可以暫時逃過了楚威後可能加諸於她們頭上的“殉死”的這把刀。將來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這兒,莒姬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