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和煦,一席話行雲流水樣的說下來,倒像是給太后吃了顆好大的定心丸。太后面色微霽,想著他到底是自己一手養大的,總算知道輕重緩急,一時得意,不免拿起長輩的架子訓誡皇帝:
“你也大了,有些話母后本不欲說,畢竟你是天子,若是太落你的面子,到時候去見先帝,怕先帝也是不依;但母后自幼便教你親賢臣遠小人,展顏有時候是急切些,但那份赤子之心旁人不能相比。”
這旁人是指誰,虞素心知肚明。她低頭瞧自己微微露出的鞋尖,臉上無風雨無晴,只是她泛白的指節到底是出賣了她。
他還是放過了公孫展顏,也放過了狼子野心的公孫家。她記得他當初一點不想娶那個女人,那女人的八字,還是自己差人去幫他要的。後來兩個人相守一生,總會衍生出零星的溫情吧。想到這兒,她心裡覺得膩歪的很,坐在椅子上也沒個坐相,也不曾反駁太后的言辭。
“母后您說的是,誰真情誰假意,誰人是什麼心思,朕都明白。”
皇帝許久未像如今這樣順著她說話,太后聽了心情大好,一時間看見虞素都不覺得如初時可憎。何呂帶了葉嬤嬤回來,東方止又對葉嬤嬤囑咐幾句,主僕一行浩浩蕩蕩地便往回撤。
回程路上,葉嬤嬤見太后紅光滿面,不由奉承:
“奴婢就說,皇上是娘娘親手養大的,又怎麼會做出對太后娘娘您不利的事情出來;皇上如今雖不如從前好說話,但心裡還是向著太后娘娘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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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裡又少了許多人,金夫人的屍體似乎還在裡頭放著,沒人去管,也沒人敢管。大廳裡很快恢復寂靜,東方止見虞素一言不發,只一心把玩她腰間繫著的紫色宮絛,伸手揮退了眾人,才要說話,就聽她問他:
“她那樣的女人,不會自戕,想必是皇上您親自動的手。”
語氣平淡的讓人害怕。
東方止湊上前,低聲問了一句,又說:“我只是告訴她,她若是現在死了,興許還體面些。”他雙手交疊放在背後,又補道:“我已經許久未動手殺人。”
卻聽見她清淺到似有若無的笑聲。
“也是,您現在富有四海,權勢滔天,又怎麼會讓旁人的血髒了自己的手。當年我說權利腐蝕人心,磨平人的銳氣,不是沒有道理;我乏得很,回去了。”
說著就要站起來。
東方止的眼神一瞬間陰沉,他那陰沉她不怕,因為她能瞧出那裡面頂頂真的失望,她脾氣上來,繞過他就要走,卻被他抓住。
“皇上,男女授受不親。”
東方止尤不知道她在生誰的氣,他本就不是溫良謙和的性子,又被她氣的厲害,便很暴戾的對她說:
“你是我的人,肌膚之親都有過,這算什麼。”
“不要臉。”
她啐他。
“明華。”
那邊到底是將火氣壓下來,擋在她跟前不讓她走,卻鬆了手。
“誰惹你生氣了?”
“沒誰,是我自己個兒不值得。皇上口口聲聲說替我做主,現在不過死了一個人,還有一個仍得著皇上的體面,快活的很。”
東方止聽了,怔怔瞧了她良久,像是會過什麼似的,不怒反笑。
“你是說公孫展顏啊。”
他將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拖的很長,虞素怒氣不減,才要說話,又聽他說。
“那非朝夕之事,若只借著這件事罰她,不過是小懲大誡,聊勝於無;我還以為你明白。”說著頓了頓,很促狹的看了她一眼。
“又或者你是關心則亂,吃了不相干的飛醋,所以才沒能懂。”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更新慢成這個樣子的作者已經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