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們一聲阿兄並不為過。”
這話不假,縱是一表三千里的姻親,然不至於無依無憑。
宋迢迢明瞭,此人原是薛妙的胞弟,順勢笑吟吟道:“月娘請薛表兄安。”
許是覺得伸手不打笑面人,薛錦詞扯扯唇,好賴沒有再多話。
許琅城抬手,將少女虛扶起來,睫羽一顫,眼眸清亮,“勿怕,為兄自會替你料理‘惡犬’。”
亭畔密林傳來窸窣腳步聲,少年朝聲源逼近幾步,手中雲子重重一擲,直將樹幹豁開一道裂口,風搖樹愈動,藏身之人手足無措,爬將出來,連連討饒。
許琅城垂首,眉眼含笑,唇瓣張合之間,驚得醉漢兩股戰戰,調過身就要朝宋迢迢磕頭謝罪。
薛錦詞轉眸,入目是少女煞白的面容,頓覺無趣,閨閣娘子柔茹寡斷,必然又要草草了事。
他百無聊賴,轉而去逡巡滿林的楓葉,突聽得身側人泠然吐字:“何必向我認錯?觀你衣著錦繡,一身橫肉,想必家底不薄,並非偶然才得一次酒吃。”
宋迢迢蹙眉,目露嫌惡,厲聲道:“你明知自己酒德有虧,仍不自控,在王公貴族苑內使酒仗氣,稍有不慎便會唐突貴人,你的過錯分明在此!”
薛錦詞訝異,忽見一片紅葉飄搖,駐足在少女的雲鬟之上,她兀自拂開,偏頭朝他笑:“表兄為官之人,熟知律例,以為此舉該當何罪?”
漫天彤雲密佈,光影闇昧,少女靡顏膩理,鬢邊的銜珠搖搖晃晃,使他遽然憶起一段春光,還有春光裡,一雙含羞帶怯的杏仁眼。
大抵是他怔忡太久,亭外的許琅城只得代他答話:“輕則笞三十,重則徒千里。”
原本爛醉的大漢被唬得清醒過來,涕泗橫流的哭囔著再不敢犯。
宋迢迢聞聲掩唇,明眸流轉。
混沌的天色,雜亂的風聲,清凌凌的少年少女隔闌對望,相視一笑,狡黠又生動。
薛錦詞神思回籠,心說,當真是珠聯璧合,般配至極吶。
鬧劇收尾,眾人依次散去,烏雲將墜不墜,一襲赭紅色大袖衫的女子繞出樹影,素手曳開手中的羅繡傘,淡淡道:“你說的頗得琅城青睞的宋娘子,就是她?”
薛妙瞥一眼女子姣好的面容,覺出她並無不快,遂道:“縣主不覺得,許郎君對她的偏袒之意過於明顯麼。”
蕭甯越捻轉傘柄,漫不經心道:“他一貫是個這樣的人,整日扶貧濟弱、打抱不平……難為你費心費力,特去引個酒顛害她,以後不必如此行事。”
她興致轉為寥寥,轉身穿入密林,倏地想到什麼,囅然而笑,“況且,他決計不會喜歡這種姑娘的。”
素淨纖弱,循規蹈矩。
就像當初的她。
宋迢迢在大雨傾盆之前趕到瓊花閣,閣內的支摘窗大開,宋盈搖曳團扇,恰立在窗旁看疾風驟雨。
宋迢迢悄無聲息湊近她,幽幽道:“阿姊懷身已近九月,不日便要臨盆。開著窗戶賞雨就罷了,只怕雨珠飄到室內,地面溼滑……”
話音未盡,肩披羅衫的女子脊背一僵,慌忙抬手,遂聽“桄榔”巨響,窗檻猛然緊閉。
室內的燭光被震得晃動,女子回眸看她,黛眉絳唇,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隱含窘迫。
“天熱,好容易下場雨,我就是想透口氣……”宋盈無奈辯解。
宋迢迢循循善誘,“孕婦體熱,月娘也體諒阿姊的辛苦,偶爾吹風納涼,無有不可……”
她先攙扶女子安坐在對面的胡床,隨後撐開半面窗牗,姐妹挨坐在一處,靜觀窗外風雨。
少女緩緩搖扇,替阿姊送風,笑道:“如此豈不更好,等雨勢休止,再遣人來清理屋舍。”
宋盈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