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起的水波,晃一陣就止住,蕭偃將視線從耳璫移向室外,內使隨即搬來一方玫瑰椅。
他落座下來,展開血詔,閱覽上頭的字句。
彼時他傷病太重,許多字跡架構歪斜,全無筋骨可言,他粗粗看過去,幾乎要笑出聲,忽問:“你熟讀疏律,時文雜記亦有涉略,可知宮妃自戕是何等罪過?”
宮妃自戕,增帝王罪孽,傷闔宮祥和,屬大罪。
族人或流放,或株連,依罪責輕重定奪。
她雖未親歷典儀,未授寶冊寶綬,然而制告已經發出,四海皆尊宋氏女為國母,這是事實。
宋迢迢十分明瞭,蕭偃想聽的斷不是則個。她低眉,盯著裙裾上的金泥繪紋,訥訥道:“妾知錯……求陛下寬恕。”
月光透過窗牖投照在縵地,一層薄薄的雕花光影,上首之人的話音順著月華傾瀉而下,猶如從深井之外傳來,既空且遠。
“月娘,單是嘴上說說,不算知錯。”
宋迢迢張了張唇,卻如何都發不出聲來,直到秋風倏起,捲來案上一張白麻紙,那紙掠到她眼前,原要飛遠,偏偏被一隻華貴的雲履踩住,紙張在風中不斷簌動。
她瞠著眸子,目光投向紙間的字句,當中陳列條條罪狀,實與不實,儘可加諸在她任何一位族人項上。
等同加諸在她項上。
她知曉自己現下必然是狼狽不堪,遠遠稱不上美麗,於是勉力要露出個笑面。
她生就一雙梨渦,眼如月牙,時人多愛她的笑面。
只是她飲泣太久,淚水壅沮她的唇齒、她的雙目。
上首的郎君俯首,玉白的手虛虛搭在膝上,顯而易見不耐的姿態。
他如緞的墨髮是伸展的枝丫,筆直穿透她的胸腔,她含著一腔血腥氣,仍要攀附他的肩背,昂起脖頸與他交吻。
恍然間,她感到天地倒轉。
目之所及是一片大紅,她渾渾噩噩,覺得古怪,晉州刺史府多用丁香、赭色,何來這樣鮮研的紅色?
她的雙手被髮帶牢牢覆在頭頂,蕭偃的長髮因為失去束縛,全數鋪散在她的雙肩、胸前,寒涼沁骨。
錦褥柔軟的包裹著她,她足間的金鍊晃盪不停,時而急促,時而緩慢。
有人鎖著她的腰肢,在她耳邊喘/息,一聲一聲喚她孚乚名,在她耳後齧咬,一路向下。
……
喚到末尾,宋迢迢渾身發顫,眼前、腦中一陣空茫。
屋外天光透進帳內,她模糊辨出,眼前的大紅悉數褪去,變作刺史府的丁香色帳幔。
她曾數次揮動手中的釵子,使之化作利刃。
可嘆這一次,她已經無力揮出。
蕭偃更衣離去之前,將她踝間的金鍊墊上漳絨,扣好鎖孔,理理帔子,欲去吻她眉睫,她闔著眸,不經意撇過頭,恰恰避開他的親暱。
他笑笑,將吻落在她發頂,嗓音溫絮,“好嬌嬌,你攜身的藥我先收著,你秉性柔弱,不好吃這些虎狼之藥的。”
“待你誕下孩兒,若要避忌,只消我去吃藥。”
帳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