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寡月扶著鄭裕安進堂的時候,這堂前甚至可以聽到倒吸涼氣的聲音。
一旁的妾室和婆子們都將頭壓得低低的,幾個孩子也都跟著將頭壓下。
鄭裕安進堂前數步後就鬆開寡月的手。
寡月也退到邊上些,這時候便聽得鍾翁一聲喚:“滎陽鄭氏庶女,流落江南十六年,今靳府憐你養育靳府長孫之恩,忘過往之仇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回靳府重為妾室。”
鄭裕安的面色複雜,驀地,她跪下地。
朝著高座上她都還沒來得及看清容貌的靳長儒一叩首。
三磕頭之後,那個鄭裕安入汾陽靳府為妾室時候的那塊代表身份的玉佩又物歸原主了。
鄭裕安站起來,接著有一個婆子上前來,接過鍾翁手中的玉佩,給鄭裕安戴上。
——
禮成之後,從松景堂外進來一淺碧色衣裙,鵝黃半裙的女子,那女子抬面的一瞬,才隱約認出是玉瓊。
玉瓊手中端著一案盤,案盤上是一杯茶水。
鄭裕安心中一震,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玉瓊在鄭裕安面前站著,也不看她一眼,兀自道:“請鄭姨娘給大夫人奉茶!”
鄭裕安又如何不理解那奉茶之意,她為妾室,十六年後再次回門,這大夫人的茶是得奉的。
鄭裕安面色如常,眸中神色依舊複雜,沉聲道:“是。”
鄭裕安正欲伸手接玉瓊手中的茶的時候,那女子後退一步,冷著臉道:“凡我高門婦,妾室給正室奉茶都需行跪禮。”
如此一言,堂裡堂外隱隱有抽吸聲。
良久,鄭裕安袖中的手猛地握緊。
“這茶姨娘若是不奉,又如何想得嫡母之同意?”瓊娘冷聲道,揚起下巴。
鄭裕安一咬牙跪地接過瓊娘手中的茶水。
瓊娘方抬腿,鄭裕安準備起身奉茶,瓊娘又道:“姨娘還是莫要起來,這高門妾的茶姨娘不是沒有奉過的,這規矩也莫要讓玉瓊再說一遍,來人!”
這時候從堂外進來兩個婆子,“唰”的一聲,一簸箕的硬豆子就倒在堂前。
“跪過去!”玉瓊冷聲說道,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反之謝珍卻是一臉沉凝端莊,在外人面前表現出極好的修養。
鄭裕安端著茶水的手抖了抖,茶杯和茶蓋發出數聲碰撞,她薄唇緊抿,咬牙切齒。
一旁的寡月本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思前想後卻總覺不妥,依照鄭裕安的性情或者謝珍的性情,這一來便是槓上了……
若是謝珍不得滿意,日後會鬧得愈加兇猛,要是鄭裕安心懷不滿,這靳府上下也不會安寧。
“嫡母。”寡月喚了一聲上前一步,正欲要跪下,“由南衣……”
寡月的話還未說完,便聽得一聲呵斥:“靳南衣,你為我鄭裕安子,爾之膝蓋跪天、跪君,跪生父生母,豈是其他人也隨便能跪的!”
鄭裕安雙目通紅,厲聲說道,她是在向這裡每一個說明。
靳南衣是她鄭裕安所出,這個三品翰林學士是她養大的!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寡月身子一震,只是這一刻,他似乎覺得心頭一暖,一股本來該屬於南衣的母愛湧上心頭……
他的膝蓋跪天跪君跪生父生母,這一句話,又何錯之有呢?
鄭裕安捧著茶水,膝蓋跪著朝謝珍挪動過去,堅硬的豆子挺得她的膝蓋生疼,她都一一忍下。
她微低著頭,唇角揚起,屈辱得報,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謝珍在她面前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
讓她先得意著,日後看她如何下場!
“大夫人請用茶。”鄭裕安低垂著眉眼,低沉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