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無所謂,其實是把自己瞧高了。眼睜睜看著他對別人笑。靜謐謐傾聽他清朗笑聲。
她竟是歡喜卻也心痛!
這矛盾滋味恰符合她孤僻性情,只是萬萬沒料到這痛會這般厲害,蝕心蝕魂,然後淚水像有自個兒意識般拚命掉。
她幾要不能呼息……
這是她要的、這是她要的、這是她要的……合起眼,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
霍希克神情依舊慵慵懶懶的,連遞條巾子給她擦淚也沒有。
一會兒,他立起,雙臂盤在胸前,仍是閒聊語氣。
“今晚咱們會在進蘭州的最後一個駐紮地過夜,我那裡有些人手,倘若真痛得受不住,想來個眼不見為淨的話……”略頓,咧嘴一笑,兩排白牙真閃。“我能安排。”
第十章 芳心苦,緣在一世,朝朝暮暮
那苦澀滋味如嘔血般從心窩直起,滿滿佔據喉間。
倘若真痛得受不住……我能安排……
有誰要幫她安排,若她受不住,能安排什麼呢……倘使真能,那好,那好啊,就由著誰安排吧!她並非無所謂,不是不在乎,反倒是太過在意,她連自己也騙,以為真無所謂……她想那男人開懷朗笑,心中再無遺憾,想望成真,她才知有多痛,歡喜又疼痛。
她性情不好啊,如此苦鬱陰沈,還是安靜地避在小小所在,別擾著誰……
您這脾性啊,外柔內韌,強起來要人命……
咱可憐的小姐,算嬤嬤求你了,你也該醒醒呀……
嬤嬤?隱約聽到那熟悉蒼老的嘆聲,好似對她又說了許多,易觀蓮想應聲,然出氣多、入氣少,擠不出盤糾在舌尖的話,心頭一窒,她昏昏然蹙起眉心,這痛讓她神智醒了幾分,眼睫顫顫掀開兩道細縫。
“觀蓮?觀蓮?來,喝藥了。”
迷濛景象漸定,有了輪廓和遠近之分,此時坐在榻邊的人跟伍嬤嬤有些像,跟孃親也像,不是身形像,而是一份感覺,都溫溫暖暖的,教她忍不住依偎。
“乖,喝藥了。你病了三日,身子還高熱著。這藥是苦,但良藥苦口,你忍著點,得乖乖喝完啊!”
“苦大娘……”她記起這婦人,記起身所何在,記起霍希克幫她安排了什麼。那一夜在進蘭州的最後一個駐紮地,有一小隊人馬要入關中採藥、購藥,帶頭的就是眼前這位苦大娘。苦大娘不是銀毛虎的手下,卻與銀毛虎關係緊密,與展煜也相識,霍希克要她暗中隨苦大娘走,於是,她上了人家的馬車,在夜中趕路,往來折騰著,她的心病了,身子亦病。
苦大娘此時託著她的頸,她勉強撐起,乖順地張唇喝藥。
藥好苦好苦,舌尖至舌根全苦到發麻,她仍皺著秀眉一口一口吞下。以往她喂爹、喂嬤嬤喝藥,總得僵持一陣,如今換她病了,不能再給別人添麻煩,她得趕緊養好自己。
“……苦大娘,對不住,我拖累您了……”
“沒事沒事,我要其它人先行,你病著,咱們就留在這半道的棧館歇上幾日,等你轉好再說。”
喂完藥,苦大娘拿巾子按按她唇邊藥汁,再端來茶讓她漱口。
“謝謝大娘……”易觀蓮聲音低微,眼皮再次倦倦合起。
“乖,覺得累就多睡些,醒來就精神了。”苦大娘安慰道。
“嗯……”身子沈甸甸,如一飽水的棉,她從未這樣病過,病中,思緒千萬如飛絮,紛湧而出,卻沒能抓牢一抹。她似睡似昏,有些聲音斷斷續續在耳畔響著,彷佛在與她說話。
那幻覺又起,心知無須理會,她偏偏一直去聽,想捕捉那些似有若無的微音。
只是,這次的聲音不像對著她說,而是有誰交談著——
“原來你奔過頭,先是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