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男人前後左右地揮動著雙手。右手一次次地在同一個地方彷徨,一點點向右靠過去。
男人就這麼走到了已經打烊的便當店的屋簷下。店鋪的右邊有個清涼飲料自動販賣機。男人帶著呆呆的表情朝著那個不動了。
雨水從灰色的頭髮上滾落下來,襯衫和褲子都溼到了緊貼在身上,把他那瘦弱的身體線條暴露無疑。男人用雙手擦著溼漉漉的臉,背靠著拉下來的捲簾門慢慢地癱坐下去。他的雙腿深深地彎著,蜷起了後背,把額頭貼在了膝蓋上。
他激怒河瀨,讓河瀨把自己趕出了房間,可現實就是這樣的嗎。男人以過路的人看到都只會覺得“可憐”的樣子縮在了那裡。
男人抓著溼漉漉的灰色頭髮。那手指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助。男人說自己在公司表現出來的冷酷是一種擬態。可是那個面對著自己,輕飄飄地說著死的傲慢不遜的男人的形象,也並不是真的吧?那他真正的樣子又是怎樣的呢。難道就是悽慘地癱坐在那裡的人嗎。
男人總算站了起來,低著頭垂下肩膀,雙手摸索著周圍,緩緩地前進。就這樣走到了大路上。那裡車子流量大,路口有個紅綠燈。
男人在斑馬線前面,地上有凹凸的部分站住了腳步。訊號燈變綠了,響起了步行的音樂,但他還是站著不動。當河瀨以為他是出了什麼問題的時候,步行的音樂消失了。
在短短的時間差之後,等紅燈的車子一起開了起來。與此同時,男人的身體大大地搖晃了一下。他向著道路對面就衝了出去,河瀨把手裡的傘一甩,拔腿飛奔。
叭響起了高亢的喇叭聲。……河瀨沒能趕上。不過雖然他沒趕上,男人也沒被車軋到。他在斑馬線上偏右太多,衝出去的同時就撞在了紅綠燈的杆子上,被彈開似的向後坐倒。發現了男人的司機帶著警戒的意思用力按響了喇叭。
河瀨抓住了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的襯衫領子,硬是把他拖到了背後的體育用品店前。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沒事的。”
男人不知道把自己拖開的人是誰。
“我的眼睛看不見,不小心搞錯了路而已。我的家就在附近。沒事的。”
……這種謊言聽了也白費。河瀨撿起了丟下的傘,抓著男人的手腕,強行把他拉了起來。
“那個,要去哪裡……”
河瀨無言地用力拉著他,男人腳下磕磕絆絆地跟了過來。走著走著,男人似乎總算發覺到底是“誰”在拉著自己了。
“……能不能請你放開手?”
他的聲色一下變得好像對陌生人一樣。
“我走到那裡也費了不少功夫啊。”
沒錯,畢竟河瀨一直都在後頭看著。
“你要去哪裡……”
沒有回答。男人走了三十分鐘的路,這次只用了幾分鐘就走了回來。走上公寓樓梯的時候,和隔壁的鄰居擦肩而過。年輕的上班女郎懷疑地看著全身溼漉漉的兩個人。
把男人帶回房間裡,鎖上了門,這才第一次放鬆了全身的力氣。然後就直接進了脫衣所。脫掉嘴唇變成紫色的男人的衣服,自己也赤裸出了被雨水澆的全是雞皮疙瘩的面板。
把全身冰冷的男人推進浴室裡,強行讓他坐下,從頭上把淋浴衝下去,等男人溫暖了身體,自己也洗了淋浴。兩個男人擠在浴室裡實在太狹窄了,但是河瀨也沒有到脫衣所去。一個照看不到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不能讓他一個人。
“你說讓我滾出去的啊。”
男人小聲地嘟囔。
“可我沒說不把你帶回來。”
河瀨以強詞奪理來應戰。
“就算你把我帶回來,也沒法改變什麼。我不會改變,只會讓你難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