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殷家斷絕關係後,殷姜在城中可謂是無親無故,他的性子看上去也不像是熱絡的,大約正是因為這樣,他無處可去,倒不如留在宮裡,好歹還有宮人值守,不至於太過冷清。
小閣樓在後面,沿著一條小路過去,細細彎彎的小路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靴子踏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莫名有些悅耳。
到了小閣樓,走進去,一陣悠揚的琴聲迎面,殷姜果然在,他坐在閣樓前,眉眼含笑撫著手裡的琴絃,悠揚的樂聲能讓人很輕易的聽出主人愉悅的心情,他彈琴的手法很好,十分嫻熟,江衍不期然想到了那日山中小竹屋遇見的寒江公子,說來也巧,殷姜彈的曲子和寒江公子是同一首,但一個冰冷毫無感情,一個像極了春日裡百花綻放,陽光明媚的讓人心都跟著暖了起來。
如果說在寒江公子的琴聲前駐足是因為不忍心打攪美人,那停在殷姜的琴聲前就是真的不忍心打斷這琴曲了,江衍停下了腳步。
殷姜閉著眼睛,他的手指卻準確的落到了每一根琴絃上,琴絃震動,發出悅耳的琴聲來,江衍也閉上了眼睛。
他這是第一次聽殷姜彈琴,意外的發現這人的琴藝造詣很高,每一個細節都處理的很好,這曲子名叫梧桐棲,所謂一曲引來鳳凰棲,對技藝要求非常高,一個分心就有可能彈成寒江公子那樣的空殼子,他卻把感情和技藝這方面處理的很好,聽著十分舒心。
樂聲悠揚,一曲彈畢,餘音嫋嫋,江衍睜開眼睛,正想上前,忽然就見殷姜一把推開琴,伸了個懶腰,抬手把桌子上的點心抓了兩塊,塞進嘴裡,兩頰頓時鼓囊囊起來。
江衍:“……”
三下兩下吃完點心,殷姜正要伸手去抓第二把,一抬頭就看見江衍正在不遠處望著他,他頓了頓,輕咳了一聲,起身行禮:“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江衍儘量讓自己忽略掉殷姜油乎乎的手和嘴,說道:“起來吧,有些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殷姜唇角泛起笑意,眸子發亮,他點點頭,有些日子沒見江衍了,他心裡怪想的,能和他單獨說說話正中下懷。
和江翎不同,江衍倒是覺得殷姜是個很值得信任的人,畢竟和他認識的時候,他並沒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來,就為了他那一句解圍,殷姜就寧願跟著他,這些日子也是,他的處境看上去越來越好,但其實只是沾了六叔的光,誰都知道他的根基不穩,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心思,殷姜對他的態度還是沒變。
江衍信任殷姜,他之前也和他提過大概的設想,這回也沒避著他,把剛才整理好的一些明細交給他,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之前我也是想當然了,沒有真的接觸過這些人和事,始終不知道這到底是錯還是對。”
江衍說的沒錯,皇室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天生的尊貴身份讓他們能得到許多常人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東西,但是相對的,那些常人司空見慣的東西,乃至一些基本常識,他們想要理解起來卻很困難,何況他想要做的事情,單單的理解還不夠,沒有親身經歷,誰也不會知道,究竟有多少庶子願意離開家族,有多少家主願意交出子嗣。
殷姜把江衍寫的條款明細仔細的看了一遍,他還從來沒這麼認真的看過一個人寫出來的東西。江衍的字很好,清清秀秀的,下筆不帶鋒芒。就像他這個人,看上去誘惑到幾乎能讓人萬劫不復,但其實單純的像是白開水,和他的字跡長相不符合的是他的思想,薄薄的兩張紙,一百二十條明細,每一條都凌厲強硬的不像話,殷姜想想,若是自己也有那麼幾個庶子,被這一百二十條壓下來,兒子生下來就不是自己的了不說,還得隨時準備被兒子贖買回小妾庶女,不光如此,百十來條細綱,要求到了方方面面,好像他生的不是兒子,而是一個催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