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孫一民為什麼要這麼做,就不可而知了。有一段時間,縣裡瘋傳,孫一民整晚都待在辦公室,是在深謀遠慮、高瞻遠矚地謀劃河灣縣的未來發展之路。這話被組織部部長韓雲寶傳到孫一民耳朵的時候,孫一民非但沒有高興,還把縣委辦主任程海明叫到辦公室狠狠地痛批了一頓,說縣委辦作為縣委的核心樞紐部門,應該在落實領導的講話精神上下功夫,在督辦縣委各項工作上下功夫,在文章材料上下功夫,現在卻無事生非,在背後議論領導,實在是可恨可悲。
程海明被訓的暈頭轉向,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孫一民所為何事,帶著鬱悶地心情回到辦公室,馬上召開了一次縣委辦公室擴大會議,把隸屬縣委辦的所有人員,包括保衛科和縣委看門的老漢都叫到辦公室,狠狠地痛批了一頓,並明確提出了辦公室工作的幾條不準,要求綜合慣例科製成貼畫,給每個崗位上張貼一張,頭一條必須明確寫上嚴禁在背後議論領導是非。辦公室的人雖不知程海明的無名之火從何而來,也只好唯唯諾諾遵照執行。
孫一民隨後又召開了一次縣委常委會,明確要求縣紀委,在全縣範圍內開展紀律作風整頓工作,狠剎不正之風。一時間弄得全縣上下人人自危,覺得縣委搞的這次紀律作風整頓有些莫名其妙。後來就有人發現縣委辦的所有辦公室的牆上都貼上了一張“辦公室工作人員十不準字畫”,第一條竟然是“無論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下,嚴禁議論領導是非”,大家這才恍然大悟,紛紛效仿。
此後,孫一民到底為什麼每天都在辦公室待到深夜越發成了一個迷。雖然大家表面上不說,背後卻難免議論的更加厲害了,演繹出了許多不堪的版本,甚至有人私下裡說,孫一民之所以每天晚上都躲在辦公室,是給組織部長韓雲寶騰地方,讓韓雲寶伺候他那無底洞一樣的半老徐娘。當然,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這些話再也不會傳到孫一民的耳朵裡了。
電話響了幾次後,果然被接了起來。羅佔奎心中暗暗竊喜,幸好孫一民在,要不然這麼大的事情,萬一出了問題,自己也難以承擔,急忙道:“孫書記,你好,我是小羅。有件事情,我必須馬上給你彙報一下。你現在方便嗎?”
此刻的孫一民正好在電腦上敲完了最後一個字,準備離開辦公室。這是他擔任縣一級重要領導之後,就謀劃完成的工作。他要把自己的人生歷程寫成一本自傳,流芳百世。本來這種事情,他完全可以暗示下面縣委辦或者縣誌辦的人來完成,但他總覺得讓別人替自己寫傳,未免有失偏頗。而且他也看了許多別人代寫的縣處級幹部的傳記,往往是套話、虛話連篇累牘,根本就不能算是一本真實的人生記錄。更何況縣處級幹部的自傳本來就沒有什麼分量,如果寫不出特點,免不了要變成情急之下的廁紙。這才讓鼓起勇氣,親自寫一本傳記,將自己這一生所有的事情,完完全全地真實記錄下來,等他百年之後,再出版發行,肯定會轟動全社會。
然而孫一民在文字方面並不是一個高手,工科出身的他,駕馭那些紛雜文字的能力實在有限。要把這完成這本書,他就必須付出比常人多出數倍甚至數十倍的代價。在完成縣裡的一大攤子事情之後,必須挑燈夜戰,來完成自己這個百年之後的工作。
這就是孫一民為什麼每天晚上待到深夜十二點的原因。然而這種事情,作為一個縣委書記,他是絕不能讓別人知道的。
聽了羅佔奎著急忙活的口氣,孫一民心裡就一陣的不高興。羅佔奎作為公安局局長,本應該沉穩練達,卻總是猴興難改,一點也沉不住氣。孫一民就不高興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羅佔奎雖然聽出了孫一民不客氣的口氣,但也早已習慣了,並沒有當回事,道:“孫書記,我現在正在趕往縣委的路上,我過去後再給你詳細彙報,你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