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吹乾了一頭長髮。
一直到他關了燈,她才全身緊張,窸窸窣窣地從床的另一頭爬了上來,動作遲緩得猶如一隻樹熊。
黑暗中,周揚悶悶地笑起來,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輕聲道:“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明明沒有夾雜什麼特殊含義的一句話,卻徹底讓夜嬰寧的眼裡霎時湧上水光,彷彿隨時會落下來——是啊,他根本做不了什麼,他沒有那個能力。
不知道是不是心底的歉意發揮了作用,她很快在他身側躺下,雙手搭在周揚的胸前。
她的手有些一貫的冰涼,周揚自然而然地低下頭,眯起眼睛,打量著她。
“戒指……我不是故意的。”
果然,這個季節的中海,夜裡溫度有些低,剛一鑽進被子裡的夜嬰寧感到一陣涼意,幾乎牙齒都在打顫了。
周揚反手抱住她的肩,一點點用體溫暖著她,幾乎快要碰到她的嘴唇。
“不要緊。”
說出這三個字以後,他驟然間感到了一陣輕鬆,發自內心的輕鬆,好像長達幾個月的痼疾終於得到了痊癒。
是的,不要緊。
躺在床上,行動不便,倒是讓周揚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去考慮許多之前沒有考慮的問題——關於自己的病情,關於是誰給他下的毒,關於他和夜嬰寧之間的現在和未來……
他恨她,也愛她,這份感情,他原本拿不起也放不下。
然而經過這幾天的思考,周揚卻忽然明瞭了一件事:他很想把那些困擾了自己許久的是是非非全都放下,重新出發。
這樣,或許面對對方的時候能輕鬆一些;這樣,或許兩個人還能再有一次機會。
而這些話,周揚並不打算告訴夜嬰寧。
他怕她會嘲笑自己,他也怕她會不屑一顧,他更怕她棄之如敝屣。
“你的心跳得太快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夜嬰寧伏在周揚胸前片刻,忽然開口問道,這讓正在思考中的他一愣,頓了頓才說沒有。
如果是那個男人,這個時候,恐怕會很自然地對她說一句“我的心是為你才跳得那樣快”吧,花花大少,甜蜜的情話自然信手拈來。
周揚張了張嘴,也很想說些溫存的話語,只可惜,他的性格讓他難以啟齒。
幾番猶豫,他還是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睏意很快襲來,夜嬰寧扭了扭身體,下意識地又挪蹭了幾下,蜷縮在周揚的身畔,闔上了雙眼。
他身上其實一點兒也不冷,暖暖的,帶著一點點藥香,很清透的味道,並不難聞。
就在夜嬰寧半睡半醒,快要睡著,但還保有一點點清醒意識的時候,她聽見頭頂傳來男人低醇的聲音,輕輕喊著她的名字。
“嬰寧……嬰寧?”
試探的語氣,似乎在看她有沒有入睡。
“嗯?”
她也跟著混沌地回應一聲,小手摸索著,搭在他的小腹上,輕輕揉了幾下。
“我們……重新開始吧……”
周揚艱難地出聲,嗓音低啞,不得不按住了她作亂點火的手,攥在手心裡,偷偷與她十指相扣。
“唔……唔……”
夜嬰寧低低應了兩聲,呼吸淺淺,終於睡熟過去。
他摩挲著她的長髮,在額前落下輕輕一吻,那樣輕,就像是清晨裡,葉片上滾落的第一滴露水,生怕驚動她似的。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如果可能,周揚真想在自己最心動的那一日裡死去,讓愛情徹底定格。而不是時至今日,兩個人都愛得卑微,愛得小心翼翼,愛得恨入骨髓。
第二日一早,天色微亮,周揚已經醒來,但夜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