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公公笑得如數九寒冬的老鴉般,嘶啞而不詳:“其實又何必大費周章,有理有據的事。正大光明的請示了太后,老人家也不定不應。”
品太醫依舊淡然處之:“何必麻煩太后?我唱這一齣戲,雖麻煩些,太后卻方便對別人交代,不是麼?”
華公公放聲大笑,可受限於嘶啞的喉嚨。只發出一陣遊絲般絹細的聲音,在這陰冷的宮牆夾道里。愈發顯得陰氣颼颼。
門口校尉見華公公到了,不再多話,直接便將冷宮門向裡推開,頓時,一股陳腐之氣,陰森逼人地襲面而來,刺骨的冷風脅裹著看不見的陰靈鬼火,如拍散了許多早已塵封的往事,騰起的菸灰,瀰漫出新的霧障,讓人睜不開眼,看不清路。
祈男突然覺得有些冷,寒意透體,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抬頭看前方,樹木凋落,景物荒涼,隱約耳邊有蛙鳴蚓吹之聲,極其悽楚。
“靈兒!”華公公手裡的拂塵撣了又撣,口中嘶啞地叫著:“靈兒!”
品太醫低低告訴祈男,靈兒是這冷宮裡唯一伺候宛貴人的宮女。
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形,遲鈍緩慢地從一株半枯的楸樹後跑了出來,祈男定睛看去,不覺心酸起來。
看來剛才外頭的宮女雖是偽裝,卻也深知冷宮中三分真諦。靈兒身上更比她還要單薄,夾襖破爛不堪,幾個洞眼裡皆有黑灰色的棉絮漏出,頭上面上更不堪細看,髒亂邋遢,若不說這是宮女,祈男簡直以為是外頭的乞兒。
華公公遠遠見靈兒靠近,由不得再次捂住了口鼻:“你站在那兒回話就得!可別再近過來!”他十分嫌棄地揚起手道:“你主子呢?”
靈兒哆嗦著看向來人,臉上驚恐之色顯而易見,多少天沒在這地兒見過外人了?今日一下來了這許多位,畢竟是好是壞?!
“回公公的話,”靈兒的聲音細若遊絲,有氣無力:“宛貴人,她正在。。。”
她這裡話音未落,空中突如其來的尖利笑聲,卻將華公公震了個肝膽俱裂:“哈哈哈,哈哈哈!天兵天將來救我!我乃天上的菩薩下凡歷劫,汝等怠慢於我,小心上天我回了玉帝,一個個將你們打入十八層地獄!哈哈哈,哈哈哈!”
品太醫向祈男看了過來,眼神之中不無悽愴,亦有安慰。
祈男明白了,說話之人,必是祈蕙無疑了。
“大姐姐!”祈男立刻就要過去,不料品太醫比她更快,伸手攔了下去。
“哎喲我的宋大奶奶,這可不行!”華公公亦皺起眉頭來道:“貴人在這裡時間久了,保不齊身上有些跳蚤蝨子什麼的!”
祈男此時恨不能掐死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就算是冷宮,可到底也是宮!”祈男開始發飈:“宛貴人既然罪不至死,就還是位主子!怎麼就能讓她,她。。。”
祈男猛地剎住聲音,因靈兒身後,冷宮廢園古宅的斷壁殘垣下,一個蓬頭垢面,衣著凌亂的人形,開始於迷霧中慢慢現出身形來,一件夏布衫子漿得鐵硬,殼似的套在身上,頭髮不知多久沒洗過理過,已然成了塊餅,牢牢巴住底下不大的臉龐,那地方則是一派土色看不清眉目。
這東西彷彿是個人,可若不是有所動靜,說是泥雕必也無人不信。
華公公喃喃自語:“搞得什麼鬼!這是什麼玩意?”
被他稱作玩意的那個東西,邊發出讓人不忍卒聞的笑聲,邊緩緩走遠來人:“爾等如何不跪?既見了菩薩,怎麼不跪?!”
祈男再也忍耐不住,這就是祈蕙?錦芳的大女兒,自己的親姐姐?
此時她不禁慶幸,錦芳沒跟自己來京裡。
“宛貴人?”不顧品太醫阻攔,祈男箭步衝到了狂笑的那人面前,伸手扳住了對方搖晃飄忽,似已支援不住頸上那顆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