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謹華一直知道有人在偷看自己,從她開始‘生病’的那一天開始。
是的,她生病了,生了一種可能這輩子都治不好的病。
醫生說,是心病!
她無法睡覺,或者說是無法安眠,只要一閉眼就是孩子淒厲的哭喊聲,問她: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我?
媽媽怎麼會不要你?媽媽只是沒有保護好你。
那種自責變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刀,在心尖尖上插來插去,折磨著她,讓她無法安枕。
她不敢看他的臉,因為那會讓她重新想到那一夜,每一個片段,每一段感覺,還有肉與肉剝離時的痛意。這輩子她都原諒不了他了,雖然她的心仍舊只肯為他一人跳動,可是……
有時候,她在想,或許人都是有自虐潛質的,明明知道什麼對自己才最好,就是不肯那麼做。
是她的執著讓自己變成了今天這樣,她原諒不了他,更原諒不了自己。
很想解脫,想從那窗臺一躍而下,想離開這喧囂的世界去陪她最愛的孩子,只是,放心不下……
他的病惡化得很快,醫生說,他沒有多少日子了。
她有時候也會想,他該,他就該得這樣的結果,他那種人,死不足惜,就該讓他怎麼慘怎麼死。可是,每個詛咒他的夜,她的枕上總會留下一團又一團的溼痕。
有一種人,活著就是為了撕扯,自己痛苦,別人也痛苦,可痛苦還想活著。夏謹華一直覺得這樣的人有病,生不如死還有什麼好活的?
可漸漸的,她發現自己也變成了那種人。
既然每天來看自己是他臨終前最後的心願,那麼,她就陪著他。不想讓他知道,也不打算讓他知道,她只想無聲地陪他到最後一分,最後一秒!
她傻得太夠了。
自己都想罵自己,可是,怎麼辦呢?
她就是想這麼做,根本就控制不了……
………
一個月後。
歸屬,成全,許諾,註冊……
接下來的時間裡,慕千雪只需安靜地等待著做宋天楊最完美的新娘,一切塵埃落定,卻彷彿又還是差了些什麼。她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性子,可面對已經唾手可得的幸福,她又開始遲疑……
不是不相信,只是,太害怕這又是一場鏡花水月。
正想得出神,突聽到門口有敲門聲傳來,慕千雪說了一句進來,很快,便有人緩步而入。
雖然是二婚,可新娘子還是要從孃家走,所以臨近婚禮的前一夜,慕千雪搬回了夏家,此番看到父親進來,她一笑,恬靜地跟父親打著招呼:“爸,您還沒睡呢?”
“看你房間的燈還亮著,過來看看你。”
夏波清一如即往的清俊,中年男人的成熟穩重讓他看上去比年輕人似乎更有魅力,縱然此番身著湖藍色的睡衣,那種儒雅的氣息仍舊撲面而來。
“爸,對不起!”其實有很多話想說的,可看到父親的那一刻,慕千雪還是隻說了這一句。
被她弄得有些懵,夏波清好笑地看著女兒:“怎麼了?突然說這些?”
“原本應該等您和許阿姨先結婚的,可是……”
一開始,她和宋天楊決定要結婚的時候,是想和父親一起辦婚禮的,反正也是一起熱鬧一下,讓大家知道這件事來祝福他們就好。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竟成了她和宋天楊先辦,父親和許初見等孩子生了再辦。
於情於理,都應該是讓父親和許初見先結婚,她和宋天楊反正註冊過了,婚禮辦不辦也就是個形式,就算不一起,晚一點也沒什麼
偏偏……
慕千雪為此很內疚,看到父親,便不由自主地說了這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