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多是非多,更何況又是在幽深邃秘的皇宮裡?
以傅珺那點兒淺薄的宮鬥知識來看,這曲水流芳宴絕對已經集齊了宮鬥加宅鬥天時、地利、人和的三大要素。簡直就是發生各種狀況的絕佳場合。
可是,雖然心中萬般不願,宴會當天,傅珺還是不得不收拾得一身光鮮地出了濯雨堂,與同樣收拾得一身光鮮的傅珈一起去了宮門口集合。
傅珈今兒穿了一條極為淡雅的靛湖色天淨紗曳地裙,裙上初看一無花紋,走動時卻露出裙褶裡的凸繡碧桃花,真真是步步花盛,十分應景。她身上的月白色香雪紗對襟衫兒以一根淡藍色輕紗腰帶攔腰環住。那腰帶極長,扣牢之後尚餘下兩尾來,便垂在腰側,走動間輕紗飄舞,典雅超逸。
在前往皇宮的一路上,傅珈與傅珺無一語交談,只蹙著眉微闔雙眼,那表情裡的不喜直是未加遮掩。
傅珺很明白傅珈為何會如此不快。
因為,她們幾乎是撞衫了。
傅珺今天也穿了上白下青的一身衣裙,雖她的裙子是十二幅的湘裙,腰帶亦是錦帶而非紗羅。可是,她的一身衣服從遠處看去與傅珈著實比較相像。對於一向喜歡在衣著上用心的傅珈而言,這種撞衫情況自是能叫她看得比天大了。
三月的春風尚帶著些許涼意,一陣陣拂過皇城外官道上的柳樹,將金川河水也吹得漾起了微瀾。
平南侯府的馬車在宮門不遠處停了下來。傅珺與鐵板著一張臉的傅珈便即下了車,在此等候夫子領她們進宮。
此時,那宮門口已經聚集了好幾個女孩,個個皆是一身淡雅,放眼望去,入目之處不是白紗翩翩月華裙,便是一帶輕煙湘水綠,或者是淡若微嵐的香雪紗。再看女孩子們的髮飾,亦多為羊脂碧玉,或是米珠串的珠花兒。
傅珈一眼掃過去,那鐵板的臉便又沉下去了幾分。
現在不光是傅珺與她撞衫了,而是她們這一群女孩子都撞衫了。這簡直讓傅珈難以忍受。
那些女孩子們也瞧見了平南侯府的馬車,有與傅珈相識的女孩便笑著過來打招呼。
到得此時,傅珈那張臉也不好總板著了,便也只能端出個笑模樣來與人寒暄。
第330章
便在此時,忽聽車道上又響起一陣馬蹄聲,旋即一輛灰樸樸的馬車便轉了出來。
眾女一見這輛寒酸的馬車,神情中便都顯出幾分鄙夷來,更有人掩了口低聲地揶揄道:“這是誰家的小娘子,怎麼不騎個小毛驢兒來呢?”
這話一出便引來了一陣銀鈴似的笑聲,眾女皆好奇地看向那輛明顯是車馬行裡僱來的馬車,等待著車裡的人現身。
傅珺亦凝眸向那輛馬車看去,卻見那車門開啟之處,走下來的並非旁人,卻正是綠萼。
綠萼顯然是聽到了這群女孩子的笑聲,也很清楚她們笑得是什麼。因此下車之後,她只僵著臉往這裡瞄了一眼,便返身將滿臉通紅的王宓扶了下來。
這一刻的王宓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的姑父袁恪只是翰林院的編修,每月口俸有限,家中自是用不起馬車的。因此,自搬去長樂坊之後,王宓每天便只能坐著車馬行裡包下的一輛普通馬車去學裡。
她能夠感覺得到同學們對她態度上的細微變化。若非辛韞與張凌與她交好,傅珈也時常找她說話,她在同學裡只怕就要成為笑柄了。
這些她也就忍了。
可是,自從知曉要去宮裡參加曲水流芳宴之後,王宓便一直在央求王昭,請她允許自己坐平南侯府的馬車進宮。
她如何不知道這白石書院裡的同學們,個個皆是一雙富貴的眼睛?若是在皇宮門口她還是坐著車馬行的車。只怕餘下的日子裡她要被無數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