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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天氣悶熱。
莫瑤坐在涼快的醫生辦公室裡,黑色連身裙緊緊裹著她的身軀,一雙細白的長腿疊著,她紅色唇角一抹漫不經心的笑,與桌對面板著臉的醫生陳錦堯四目相對。
“莫瑤,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再一次嚴正地警告你,你的狀況不適合繼續現在的工作。”
“是麼?”她支著下巴,“我不這麼認為。”
“你去伊拉克的傷沒養好,地區爭端一發生,隔天你人就飛過去,最後又是帶著傷回來。我懷疑你現在有嚴重的自殺傾向。”
陳錦堯提高了音量強調事態的嚴重性,可對面的女人笑容也未有半分鬆動,他聽見她悠悠的開口:“醫生,那是我的工作。況且,我活著呢。”
“我開給你的藥你吃過嗎?”他問。
莫瑤掃了一眼牆上的鐘,起身傾向陳錦堯,紅唇湊到他跟前,兩人氣息相聞。頓了三秒,她低聲道:“陳醫生,和你聊天很愉快。可惜,時間到了。”撇下話,她便倏地推開,拿起包就離開了陳錦堯的辦公室。
筆直的一雙長腿,疏離又勾人,陳錦堯眯起眼,她是個很棘手的病人。
莫瑤加快腳步走出了診所,外頭的空氣雖然燥熱,但讓她順暢多了。抽出一支菸,叼在唇間,剛點燃,眼前停下一輛拉風的敞篷,寶藍色車身折射出的陽光晃了她的眼睛。
車主開啟門,人高腿長,徑直往診所裡走,與莫瑤擦肩而過時,帶起一陣廣藿香與雪松的氣味。長相九分,品味不俗,但是,三十九度的天開敞篷,果真病得不輕。
一根菸燃盡,莫瑤已出了一身汗,身子粘膩,情緒些微平復。她走到對面停車場,坐進自己的越野車,重重將門關上,發動汽車,冷氣開到最大。
腳方擺上油門,未著力,手機先響了,一眼掃到螢幕上的名字,她搭在油門上的腳猛一用力,整輛車瞬間衝了出去。眼見要撞上對面停著的私家車,她趕緊踩急剎車,慣性把她的上身向前甩,胸口敲在方向盤上,一陣鈍痛。
她保持著這個姿勢,手機不斷地震動嘶吼,是來電人的不依不饒。
在想要把手機摔出窗外的前一秒,她按了接聽鍵,那端的男聲低沉:“今天的晚宴,我要看到你。”
“沒有人歡迎我。”
“我歡迎。”
“不去。”
“你護照在我這裡。”
打蛇打七寸,他真是切中要害。她直接掛了電話。
莫瑤曉得的,今天是個大日子。
晚上七點,莫瑤準時出現在晚宴上。硃砂紅的抹胸裙,長髮挽起露出細長的脖頸,揚起的眼線弧度囂張,她繃著臉,氣息戒備。進門,她便帶起一陣側目,有熟人,更有來自陌生的視線。
她立在窗邊,自成風景。有人上來同她搭話,她側身,視線卻沒落在對方身上,而是越過男人身側看見剛進宴會廳的莫航。
於是視線裡其他萬物通通隱沒不見,獨獨餘下他。
他的輪廓和自己記憶裡的樣子重疊,硬朗挺拔。他的唇還是像以前一樣,習慣性地抿著,可她知道,他笑起來的樣子,能有多動人。
她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就要往他的方向走去,可視線稍稍一動,便落在他左手那根柺杖上,冰冷的、筆直的、刺眼的。
主持人發聲,宣佈宴會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著賀詞,恨不能把宴會主人捧到天上去。莫瑤感覺氣悶,疾步走出宴會廳,沿著廊道到露臺上去。
時光靜淌,再度仰頭喝乾了杯裡的香檳,將空杯擺在托盤上。被她勒令靜候在一邊的侍從有些無措,勸道:“小姐,您看上去像是要醉了。”
莫瑤此刻臉已是酡紅,卻嗤笑一聲:“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