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世琮愣了一下,這才清醒過來,忙上前替藍徽容解開被掛住的秀髮,誰知那頭髮與樹枝纏得極緊,半天都無法解下。
此時,他緊依於藍徽容身側,藍徽容稍稍側頭,正見他如雕刻出來的俊秀側面,飛眉星目,薄唇微抿,神情溫柔而又專注,急於替自己解開秀髮,卻又有些怕扯疼自己,以他之能,額頭居然還沁出微微細汗。
她莫名地覺得一陣心虛,倒覺自己似欠了他許多許多,當初不懷好意入伍,欺他瞞他,現在無端惹他情思,卻又鍾情於他的兄弟,這團亂麻該如何解開?
她輕嘆一聲:“侯爺,借你匕首一用。”
慕世琮並不抬頭:“不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可輕毀。”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侯爺當知此話。”藍徽容平靜道。
慕世琮聽她話中有話,心中一亂,有些氣惱,從靴間抽出匕首,也不看向她,橫手遞過來,冷聲道:“斷吧,你斷了,它還會長出來的,倒是我白擔心了。”
藍徽容接過匕首,極堅決地揮出寒光,被扯住的烏絲如漫天飛舞的細雨重新落於她的肩頭,她頭也不回,出了樹林,縱身上馬,清喝一聲,青雲四蹄如飛,向潭州城馳去。
馳不多遠,慕世琮打馬追了上來,胸中悶成一團,卻又不敢一吐為快,生怕惹藍徽容說出決然的話,再無轉圜的餘地。
藍徽容一路馳回王府,暗下決心,既然太子皓之事了結,便應搬離王府,縱是想等孔瑄的答覆,也不必住在王府之內,眼見慕世琮情意日濃,若不及早避讓,只怕終會傷人傷己。而慕世琮一片單純之心,是她萬萬都不想傷害的。
誰知一返王府,便得知慕王妃病倒了,慕王妃身子本就弱,前段時間日夜擔心慕王爺和慕世琮出征安危,後又見了藍徽容,心神激動,加上昨夜著涼,上午開始有些胸悶,到了下午,病勢竟十分兇猛,待二人回府時已是發起高燒,神智也有些迷糊不清。
慕世琮與藍徽容急奔入內室,趨近慕王妃床前,聶蕤正手捧藥碗,細細地喂王妃服藥,無奈王妃似有些抗拒喝藥,眼神也有些茫然。
慕世琮忙上前將王妃扶起,喚道:“母妃!”
慕王妃聽得兒子呼喚,稍稍清醒,目光正好掃見立於床前的藍徽容,一陣激動,坐直身軀,緊緊握住藍徽容的雙手,顫抖著道:“清姐,你回來了!”
藍徽容一陣心酸,緩緩在床沿坐下,反握住慕王妃的雙手,想起她對自己的一片拳拳照顧之心,哽咽道:“王妃,您先把藥喝了吧。”
慕王妃再清醒了一些,看清面前之人,淚珠滴落:“容兒,你帶我去見你母親,好不好?這二十多年來,我時刻想著她,當年若是沒有你母親,只怕我早已是孤魂野鬼,我想給她上炷香,想問她,為什麼活在這個世上,卻不來找我這個妹妹?!”
藍徽容淚水悄然滑落,伸手欲接過聶蕤手中藥碗,聶蕤遲疑了一下,望了一眼慕世琮,將碗遞給藍徽容。
藍徽容忍住淚水,哄道:“王妃,您先把藥喝了,總得等您身體好了,我才能帶您去見我母親,母親地下有知,會很高興見到您的。”
慕王妃聽她這話,似是十分欣喜,順從地將藥喝完,躺落下來,卻怎麼也不肯放開藍徽容的手,喃喃道:“容兒,王爺說你要走,琳姨求你,不要走,留下來,不做女兒,就做我的媳婦吧。”
聶蕤面色微變,眼神在慕世琮與藍徽容尷尬面容上凝望良久,悄悄退了出去。
藍徽容傷感中又帶著煩憂,握住慕王妃的雙手,低頭沉默。室內寂靜,只聞窗外偶爾傳來的婆子低咳聲和慕世琮略帶沉重的呼吸聲。
聽得慕王妃呼吸漸轉平靜,藍徽容輕抽出手,將她的手塞回被內,轉身正望上慕世琮期待而又溫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