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趙禹覺得,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估計幹不掉也不可能幹掉孔仲尼這座大山,於是他小心謹慎的試探道:“陛下,非臣等不敢,實在是先帝法:既往不溯!無論是直躬案,還是三北案,原告被告當事人皆已故世,此兩案當終結,官府和執法官理當不再受理相關律法訴訟……”
他昂起頭小心翼翼的說道:“法如是足已!”
劉徹點點頭,漢律之中,確實有這個規定。
人死萬事消。
即使某人殺人甚至謀反,但只要在他生前沒有人舉報也沒有被發現,那麼,等他死了,再有人去告,官府也不會受理。
這也是漢律之中的一個很重要的基本原則法不糾溯往!
畢竟,真要什麼事情都可以報官,那這官司肯定會打個沒完沒了,而且,國家事實上也不可能真的去管所有的事情。
但問題是……
“朕沒有讓諸卿來審理、判決此案啊……”劉徹微微笑著,就像一個拿著棒棒糖誘、惑著傻白甜的小學生的怪蜀黍一樣:“朕只是讓卿等來說一說,若卿等與楚令尹,魯仲尼移位而處,卿等何從?”
嗯,這絕對不是要翻案。
也不是想要重新釐定史。
百分之百的,只是皇帝閒得無聊,想找廷尉的司法官,尤其是那些負責保管代律法原稿的持書御史談一談,發生在幾百年前的兩個微不足道的小案子,順便考核一下他們的業務能力,免得有人濫竽充數!
假如外人解讀錯了。
那也與永遠正確永遠偉大的天子無關。
畢竟,代聖王身邊,也不乏有著想要蠱惑君上的佞臣不是?
當然,作為皇帝,劉徹可以不認同某些人說的某些話。
但一定會誓死捍衛他們說話的權力!
言論自由嘛!
周公不就說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就連桀紂,也止不住天下悠悠眾口啊!
只是,趙禹和諸位持書御史們,現在看著劉徹的眼神,卻都是惶恐中帶著期盼,期盼裡又有著猶豫,猶豫之中夾雜著幾分熱血,熱血裡面,有個聲音在大聲吶喊:“說出來,說出來,說出吾輩法家士子數百年來的話,說出商君、韓非子的判定!”
就差有人在旁邊敲鼓助威,吶喊加油了。
只是……
說出二字,何其難也!
這個世界上,從不缺說真話的大臣。
譬如馮唐,他就瞎說了大實話,然後……然後去楚國了……
還有張釋之,勇於直諫,敢於犯顏……然後……然後差點死在了長安……
要知道,這兩個案子,不僅僅關乎了儒法,也不僅僅關乎忠孝。
這是大是大非,這是漢室數十年來的政治正確!
在這其中,牽扯的不僅僅是一個儒家的問題。
那個深坑裡蹲著的大魚,說不定就有一條姓竇或者姓薄。
那就是個火藥桶,一點就著!
但劉徹就是這麼看著趙禹和持書御史們。
一直盯著他們,這讓趙禹和持書御史們在心裡面承受了莫大的道德壓力。
法家的大臣的性格,基本上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這就是對法極誠。
誠到什麼地步?
明知道是死,也一往無前!
想當初,趙禹等人南下處理齊魯四王一案,那都是在家裡吩咐好了後事,準備好了棺材,留好了遺書去的。
每一個人都是抱著必死之心。
便是留守的廷尉諸官,也都是送壯士赴死的決心,將廷尉官員送出長安的。
自然,這些人在面對自己的內心和所堅持的真理與世俗的矛盾之時,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