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過來太子爺和八阿哥的寒喧說話聲,話裡頭透著的意味兒她竟是摸不透。
她一時也沒心去琢磨貴人們的話,她只是一個勁兒尋思著,太子爺方才說什麼了,八爺和太子方才說什麼了——準噶爾什麼事兒?她——她得去打聽一下了——陳大哥,陳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耳邊好似有腳步聲響起,頓時便是一喜,是不是陳大哥知道她擔心,所以趕著回來了?她急急忙忙抬頭看去,卻只是那明黃色的身影走出了院門去。
她茫茫然轉了眼,看著石階下的八阿哥,囁嚅著想開口,“八爺,陳大哥什麼時——”騰然又是一驚,暗暗罵自個兒傻,八阿哥是天潢貴冑日日操辦大事,哪裡還有功夫去管黃河源製圖,她也沒得求他辦事的理兒。
她用心尋思了半會,她得去問十爺,十四爺一定會幫她打聽,陳大哥這會兒走到哪裡了,什麼時辰到京城。
她拿定了主意覺得心亮堂堂的,身上好似也不打戰了,啥事兒都有了盼頭——她得趕緊去找十四爺。
她走兩步正要下臺階。忽地又看到院子裡地八阿哥。猛然間想起這世上地規矩。見著皇帝地兒子還要請安問好自稱奴婢。否則可沒好果子吃。
立時要去脅下抽帕子。雙腿不自禁便曲了下來要請個雙安正急著下臺階地左腳也不知她到底想怎麼樣。不耐煩地向外一扭。
齊粟娘從石階上滾了下來。重重跌倒在了院子裡地草泥地上。一身素淨地旗袍立時便汙了大片本就握著帕子地手在石階上蹭著。磨出一片血絲。如意金釵從她右袖中飛了出去。輕響一聲。落到了八阿哥腳邊。滾了兩滾。停了下來。
八阿哥站在院子裡著地上地齊粟娘。手中地湘妃泥金白紗摺扇收得恰好。他慢慢彎腰地上拾起了金釵。釵重二兩二錢頭如意雲狀。微微高起工平平。
八阿哥將釵頭在指頭上輕輕一壓。一串血珠便湧了出來。已是磨得極利。
“今兒身上只帶了這個?你還有一隻銅簪子呢?”
齊粟娘原本就在手上抓著的帕子沾滿了灰塵,和著手指在地上蹭出來的血絲兒,帶著又腥又惡的氣息。
她拼命吸著氣,用盡全身力氣想爬起來,她得去找十四爺——不,找玉嬤嬤也行,玉嬤嬤是宮裡的老人,臉面兒大,什麼事都知道,她一定能告訴她陳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她抬起頭來,看向八阿哥,鼓起勇氣囁嚅道:“八爺,奴婢想——想告退——”
八爺頭上的太陽光芒萬丈,直直照著他身上的月白葛紗袍子和腰間的金絲纏帶,他手中的金釵被太陽照得閃亮亮,如白楊林中的金鎖片,刺疼了齊粟孃的眼睛。
她驀然間想起了白楊林裡死去的三個人牙子,還有那滿地的黑血。齊粟娘害怕了起來,她不敢看八阿哥,但是她想去打聽陳大哥的訊息——
“也只有十四弟才願意費力氣去養你這樣的奴才。”八阿哥的身影投射在齊粟娘臉上,將她籠罩在黑暗中,“打你上御船那時起,面上守著規身上卻帶著能讓你死一百次的東西!不知道安分的蠢奴才!”
齊粟孃的牙齒打著戰,出咯咯的輕響,她好似聽明白了,好似又沒聽明白——八爺,八爺從來都是微微笑著,雖然她怕他,但她只見過他微微笑的樣子,今兒他是怎麼了——她好似想明白了,又好似沒有想明白。她只覺得心底有一股涼氣兒纏成了一股捲風,將她的心絞住,把血肉骨脈全都絞碎了開來。
陳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要不是看在你討了陳變之的好,早該把你這下賤逃奴拖回去鞭死!還能由得你進了宮,嫁了人,做了誥命!?和你一樣出身的崔浩替主子辦了多少差才得了六品的官,你這奴才不過靠著主子寬待,半點力氣不費,成了正三品的誥命!還不知道感恩報效,你眼裡哪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