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整了出來,放進一隻大紙袋裡。
我把自己的東西放進抽屜裡。
壁櫥裡也有很多東西,意想不到的東西。
一大疊黃色的《花花女郎》雜誌,這本書十分低階,只有無知少女才有興趣看男人裸體,似乎她不應該看。
但是也有好幾本狄倫湯默斯,威廉沙洛揚,甚至是《紅樓夢》。書重,一向是難帶的東西,她漏了下來,我不怪她。我將雜誌都扔掉,書撿出來,卻看到了兩本論文。
論文?一本是倫敦大學皇家書院物理科的碩士論文,扉頁上寫著:給玫瑰。作者是一個姓張的學生,中國人。
我驚訝,再開啟第二本。
這一本是英國文學組,牛津大學的,還是博士論文,題目:&ot;詞人魯柏勃樂真對十九世紀英國人的影響。&ot;作者是英國人,一開頭也寫著:給玫瑰。
我想這叫玫瑰的女孩子也就很狠了,竟如此浪漫。
如果這兩個大學生知道她並不稀罕論文,也許就氣得吐血了,她並沒有把這兩本東西帶走。
我猶疑了,終於把它們收了起來。
我躺在床上抽菸。
玫瑰,她長得如何?
我應該努力的翻壁櫥,也許可以找到她的照片。
我跳起來,繼續翻出了一大堆錄音帶,不過是世面上的流行歌曲,有空時我也可以聽聽。
我撥了電話給黎。我問:&ot;你知道一個叫玫瑰的女孩子?&ot;
黎想了很久,&ot;彷彿有這麼一個人,做什麼?&ot;
&ot;長得如何?&ot;
&ot;我不記得了,家明,你別問我。我與這一班表弟表妹沒有來往,他們比我年輕十年八年,作風大異,他們開跑車彈吉他,混外國人,上酒吧,無所不至,都是阿飛,女不像女,男不象男,我見了避之惟恐不及,敬鬼神而遠之,你簡直問道於盲。&ot;
&ot;但是這個叫玫瑰的女孩子——&ot;
黎說:&ot;對不起,家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問我老婆吧。你找玫瑰有什麼事?&ot;
&ot;沒有什麼事,只是好奇。&ot;
&ot;你問我老婆吧。&ot;
我只好又去煩黎太太。
&ot;玫瑰?&ot;她說,&ot;我不清楚,他們都棄中文名字不用,我哪還記得他們的中文名字?他們都是鹹字輩的,像黎,便叫鹹誠,黎的弟弟叫鹹謙,多好的名字,祖宗自有番意思,誰知道被他們都棄了不用。玫瑰?真象舞女的名字,老天。&ot;
不得要領。
我倒喜歡玫瑰這名字。
玫瑰本來是很美麗的花,就因為又香又美,才淪為俗艷,過分雅俗共賞不是幸福。
壁櫥裡有一格掛了幾件她的衣服。一件真絲的襯衫,十號,袖子象蝴蝶,紫紅加黑花的。一套睡衣倒很老實,緘布碎淺藍點子,一條七拼八湊的牛仔褲,一件粗毛衣,都不要了。
再翻亦翻不出什麼來。
衣櫥裡掛著乾花包,有一種異樣的糙藥香味。
浴室裡有毛巾浴巾,都是一色的黑白花紋,我嘆口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呢?怎麼樣的?
我渴望見她。
見到了她,我會怎麼做呢?我也不知道。
她這樣的個性並不是我的物件,我高攀不起。我只是普通人,想著普通人想的事,做著普通人做的事。但是我想見她。
好笑的是,我做夢居然見到了她。她是一個秀髮如雲的女子,纖瘦但是長得相當高,身材很好,不大笑,面孔上有一種憂鬱,穿著真絲的衣服,在風裡跟我說:&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