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過後,上書房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姐兒沉默少言的性子,也稍稍改了一些。眾人說話時,她偶爾會插言。不說話的時候,也會微笑傾聽。
十六歲的少女,猶如枝頭花苞,悄然綻放出獨屬自己的芳華。
便如蒙塵多年的珍珠,被拂落灰塵,光華漸露。
“堂姐,你越來越美了。”阿嬌半真半假地開玩笑:“不知將來是誰有這等福氣,將你娶進門。”
姐兒微微一笑:“和你相比,我便如米粒之珠,何來光華。我也沒有成親嫁人的打算,要一直賴在宮中。只盼著皇伯父皇伯母別嫌棄我才是。”
阿嬌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堂姐,你不必如此。”
便是不能嫁到顧家,也可以另擇一個家世不錯的少年郎,相攜終生。
最頂尖的勳貴世家,未必肯接納她。
家世稍低一些的,便沒那麼多顧忌。
姐兒自九歲起進宮,在宮中長大。帝后待她寬厚,阿嬌阿奕都對她這個堂姐憐惜照拂有加。她這個明郡主,總有人願娶。
何必這般苛待自己,在宮中蹉跎大好年華?
姐兒凝視著阿嬌,柔聲道:“阿嬌堂妹,你心地這般善良,日後定會嫁得如意夫婿,一生幸福順遂。”
“而我,最好的歸宿,便是永留宮中。”
“你不必心疼,也不用勸我。我早已想得清楚明白,也已下定決心,不會再更改。”
阿嬌啞然。
直至此刻,她才知道,外表溫柔的姐兒是何等執拗。
姐兒的聲音漸漸低沉:“俊表弟對我的心意,我既感激又感動。不過,我從未想過要嫁到顧家去。”
“我父親當年鑄成大錯,害死了俊表弟的祖父。邊軍死傷的幾萬將士,也皆因我父親而死。”
“我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便是顧家應允,我也絕無顏面嫁到定北侯府。”
阿嬌看著神色平靜的姐兒,不知為何心中滿是酸楚,眼眶悄然泛紅。
姐兒見阿嬌紅了眼眶,頗有些歉然,用帕子為阿嬌擦拭眼角:“阿嬌堂妹,你別為我難過。我有今時今日,已十分知足了。”
阿嬌再也忍不住,摟著姐兒哭了起來。
姐兒眼中有淚,卻未掉落。
……
兩個月後。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遞帖子進宮,舔著臉求娶姐兒。
這位誥命夫人,正是當年在王皇后的靈堂之上閒言碎語的婦人之一。
“……娘娘,妾身今日厚顏進宮,是想為家中長孫求娶明郡主。妾身的長孫今年十七,和明郡主年齡也算相當。而且,他生得俊俏倜儻,性情溫柔,說話討喜……”
這位誥命夫人口沫橫飛,將自己的長孫誇到了天上。
顧莞寧神色微冷,沒等她說完,便冷冷道:“姐兒身為郡主,便是要招郡馬,至少也得是嫡出。還輪不到一個不學無術的庶長孫來求娶。”
誥命夫人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確實打著撿漏的主意。
庶出的長孫天資平平,不喜讀書,整日鬥雞走馬遊手好閒。稍微平頭正臉的閨秀都不願嫁。倒不如來求娶姐兒,混一個郡馬身份……
誥命夫人哭喪著臉告罪。
“立刻退下!”顧莞寧滿目厭惡。
待這個惹人厭惡的誥命夫人退出椒房殿,顧莞寧怒氣依然未退。
姐兒已經十六了,這還是第一個正式來求娶她的人。偏偏是這等讓人瞧不上眼的東西!實在是太膈應了!
此事當然瞞不過阿嬌。
阿嬌心酸又憤怒,忽地想起了姐兒說過的那句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