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一見顧莞寧盈然欲泣的樣子,頓時軟了心腸,聲音也柔緩了下來:“誰給你定罪了。你這丫頭,也不知隨了誰,受不得半點委屈閒氣。你母親說你幾句,你也聽不得。這副脾氣,將來嫁了人可怎生是好。誰家能容得下這麼大脾氣的兒媳。”
最後這一句,不知是在說顧莞寧,還是有意無意數落小題大做的沈氏。
沈氏擦拭眼淚的動作頓時有些僵硬。
顧莞寧瞬間破涕為笑:“還是祖母最疼孫女了。孫女以後誰也不嫁,就一直留在祖母身邊孝順祖母。”
“又說傻話了。女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祖母身邊多的是伺候的人,少了你這個淘氣搗蛋的,祖母還能省點心多活幾年。”
太夫人嗔怪地瞪了顧莞寧一眼,眉眼卻舒展開來,眼裡也有了笑意。
顧莞寧心裡有些酸澀,聲音略略低了一些:“祖母,孫女說的都是真心話。”
前世那樣熾熱的愛過恨過,後來心如灰燼,不得已嫁了人,還生了兒子。可她的心裡,猶如一潭死水,再也沒漾起過半點漣漪。
這一生,她不會再嫁人!
不會再傻乎乎地捧出一顆真心任人踐踏!
太夫人只以為顧莞寧是出於少女的羞澀不願多提嫁人之類的話,不由得莞爾一笑:“好好好,都依你。你不想嫁人,以後就一直留在祖母身邊好了。”
顧莞寧順著太夫人的話音道:“這可是祖母親口答應過的,以後可不能逼著孫女嫁人。”
沈氏暗暗咬牙。
不是在說顧莞寧自作主張習武的事情麼?
怎麼話題忽然又轉到嫁人不嫁人了?
太夫人果然是個偏聽偏信又偏心的老糊塗,被顧莞寧幾句話就哄得樂呵呵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莞寧,你別左顧言他。更別仗著祖母疼你,就任性肆意為所欲為。”
沈氏放下手中的帕子,語氣頗有些嚴厲:“你老老實實地說清楚,昨天練箭的事,到底是誰慫恿你的?是你身邊的丫鬟,還是陳夫子?”
想攀扯她身邊的人?
顧莞寧目光一冷,看向沈氏:“這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她們都無關。”
那清冷銳利的目光,和顧湛生前如出一轍。
沈氏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眼前這個明豔奪目高傲的少女是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女兒。是她血脈的延續。她應該愛她如生命如至寶!
就算為了定北侯夫人的身份,她也該表現出身為母親的疼愛和憐惜。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每當看到那張神似顧湛的臉孔,看到顧莞寧的神采奕奕顧盼飛揚,她的心底就會湧起無窮無盡的怨懟和痛苦。
被逼著和心愛的人分離,被逼著嫁給毫無感情的丈夫,還生下了他的孩子。她心中只有憤恨和憎惡,哪裡來的憐愛疼惜?
她實在無法勉強自己喜歡這個女兒。
所以,平日對顧莞寧也格外冷淡。
母女兩個的疏遠,在定北侯府的內宅裡不是什麼秘密。吳氏方氏她們都心知肚明,更瞞不過人老成精的太夫人。
顧湛早逝,她留在侯府守寡養育一雙兒女。太夫人對她這個兒媳,不便苛求太多。對顧莞寧格外疼惜縱容,也不無憐惜補償的心思。
顧莞寧對她這個母親,平日還算順從,從未像這般頂過嘴。
更未用那樣陌生又銳利的目光看過她。
是哪裡出了差錯?
為什麼顧莞寧忽然就變了?
沈氏沒來得及細想,耳邊又響起顧莞寧冷然的聲音:“母親對我有什麼不滿,只管衝著我來,不要攀扯到我身邊的人。”
聽聽這是什麼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