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廠當女工。”念秀直截了當地說出她的職業,沒有羞赧、沒有不好意思。
啥?!女工!
男方的人馬猛眨眼睛,他們有沒有聽錯,她是在工廠當做業員的!男方一干人頓時面如死灰,——現在該說什麼好?
他們不是瞧不起在工廠當女工的,只是——“從於小姐的氣質上來看,看起來不像是在當女工的。”
“是嗎?”對於這種虛假的恭維,念秀不怎麼欣賞。“不知道在工廠當女工的,該是什麼氣質?”
“念秀!”陳奶奶的腳偷偷的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她一下。
這孩子今天是來相親還是來打架的?幹嗎說話這麼衝!
陳奶奶怕念秀又胡言亂語,趕緊出來打圓場,直說楊家真是好眼光。“你們別看念秀現在這模樣,其實,她十六歲那年就被家裡送去日本貴族學校學習怎麼當一個好媳婦,所以,舉凡茶道、花道,念秀都在行。”
“是嗎?”楊家又驚又喜。
他們家最喜歡像大和撫子那樣的女孩子了,既溫柔又懂事,沒想到念秀還去日本讀過書,真是看不出來呢!看來,她的家教應該不錯才是。
“是啊、是啊!”念秀一邊喝茶一邊點頭,她這模樣根本一點都不淑女。“就是因為我去日本都學那些有的沒有的,所以,從頭到尾只學到怎麼當一個‘言聽計從’的好媳婦,卻連怎麼掙錢的正經本領都沒學到,因此,今天才會落得這種下場,沒有一技之長,只能在工廠當個小小的作業員,一個月領一萬多塊的死薪水。”
念秀還特別強調“言聽計從”四個字,足以見得她對以前的她有多不滿。
以前的她膽小、沒主見,一生都在為別人而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價值,離婚後,她甚至患了憂鬱症,幾度想尋死;最後是萱亞的出現拯救了她的人生,她才能像現在這樣活得堅強又獨立。
念秀以為她把自己的“無能”搬出來,這對母子便會打退堂鼓,嚇得連滾帶爬地離開。
但她忽略了他們對大和撫子的憧憬。
“不要緊、不要緊,誰都有落魄的時候,更何況我們楊家缺的是媳婦,又不是掙錢的機器。”楊媽媽笑得花枝亂顫,打從她知道念秀讀的是仕女學校後,就像是中了樂透彩一樣。
念秀不懂,為什麼四年級生——也就是四0年代的人,對於日本的大和撫子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像是大和撫子就是女人的代表。問題是她真的不是,好嘛!
她去日本讀書只是混學歷,而且不到一年的時間,又讓家人緊急召回臺灣。那時是她們於家家境最慘淡的日子……不過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不談也罷。
“於小姐家裡還有什麼人?”楊媽媽開始盤問念秀的祖宗八代。
陳奶奶緊張死了,很怕念秀又胡說八道,於是趕忙的替念秀開口說:“就她一個。”
“一個女兒。”
同一時間,念秀與陳奶奶異口同聲說話。
楊媽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聽誰的?
陳奶奶趕緊揮手說:“不是啦!沒有啦!萱萱不是念秀生的。”
“對!萱萱是我離婚後收養的孩子。”
“離婚!”大家聽了又是猛抽氣,而且是好大一聲。楊家母子倆都睜大眼睛瞪著念秀看。
“你……結過婚了?”
“嗯!”念秀點頭。
“然後,又離婚了?”
“嗯!”念秀又點頭。
楊家母子倆都快暈了。
沒錯,他們家是急著娶媳婦沒錯,但他們急雖急,可不代表他們楊家一點也不挑好嘛!他們才不娶下堂妻哩!
楊家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沒說幾句話就推說還要有緊的事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