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感情,可是你們看一看,這樣好的湖,這樣好的地點和條件,這個公園卻哪裡像個現代公園的樣子?設施不全,景點老化不說,住家、單位也混雜在湖裡,遊人們不舒服,你們自己就舒服麼……”
“瞎講!”一個洪鐘般的聲音怒吼著打斷她,是老孟,一張胖臉漲得通紅:“理解,你理解個……你理解個鬼,你又不是我們,你怎麼曉得我們舒服不舒服?”他一眼看見小郭,火氣更大了:“小子,你好,你好哦!我跟你講,哪個講搬我都不來氣,你小子我光**看到大,你也能……你曉得不?他們帶來的圖和模型,那片櫻桃樹,要砍了改什麼水景的,你講,該不該?”
櫻桃樹?那銀珠秋天滿樹的星星,那小菱烏黑閃動的大辮子……
老郭一聲不吭地坐在條桌後面,一雙大手,似乎要把那條竹柺杖擰出水來。
身左,身右,幾十個熟悉的聲音,幾十張熟悉的臉孔。
“不該!”
小郭衝口,幾乎是吼了出來。
真的不該麼?他還想吼些什麼的,卻終於只是張了張嘴。
戴安娜依舊微笑著,可這微笑,已經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湖風漸起,把陣陣濤聲樹聲,趁著湖波月色,緩緩地送過楓橋來。
“大家不要吵,聽我講兩句。”
老郭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人群登時靜了下來,畢竟,他是老捕魚隊長,更是這後湖僅存三十二家、五十九口居民的居民組長。
“小戴啊,你不懂,你也不會懂的,對我們來講,有湖,有樹,有魚,有花,有櫻桃,有老街老鄰,夠了,夠了啊,像不像公園,要緊啊?”
戴安娜的頭慢慢低下,微笑也不覺從嘴角消逝無蹤。
“不過呢,老弟兄們啊,你們也想想,我們的小輩,也像我們這樣子想麼?我這不爭氣兒子就不講了,瘸子,你家大全,我打小看到大,湖裡頭哪個不講,以後全湖最出息就是他,我這個隊長,遲早是他的,現在呢,他人在那塊?”
小郭低下頭,把臉埋在環子的頂心,瘸叔鼓起腮幫子,似乎想爭辯幾句,卻最終一句也沒出口,只重重跺了跺瘸腳。
又一陣湖風緊,把一簇簇燈華,和著漣漪吹皺。
老郭站起來,聲音顫抖著,眼裡已噙滿了淚花:
“老弟兄們啊,這湖,這樹,這魚,這花,這櫻桃,這老街老鄰,我們喜歡的,這大半輩子,也自在的差不多了,小輩有小輩的喜歡,我們啊,唉,就由他們把這湖,照他們喜歡的去改罷!”
他回頭看看戴安娜,戴安娜的眼睛紅紅的,臉上卻又浮出了微笑:
“小戴啊,你能不能給我老頭子一個臉?搬我們一定搬,拆我們一定拆,可是你們能再給我們幾天麼?就要中秋了,湖裡的老街老鄰,還想對到這湖水,再坐到一起,最後吃塊月餅呢。”
月亮高了,湖水暗了,人也漸漸地散了。
老郭也走了,環子叫他,不應,月色下,他的身影長長地,拖在草影花叢之間。
小郭一直呆呆地站著,似乎在想什麼心事,又似乎什麼也沒在想。
“爸,爸,你不餓我還餓呢,阿姨,阿姨~”
環子一面喊著,一面拖著小郭的衣襬,不住地搖晃。
小郭恍如夢覺,牽住環子小手,低頭向湖外走去。
戴安娜不知什麼時候又轉了回來,眼圈紅紅的,嘴角也沒了笑意:
“噯,你……”
小郭不理她,徑直往前走。
戴安娜咬了咬嘴唇,碎步趕上,攬住了小郭的臂彎。
小郭甩了一下,沒甩開,嘆了口氣,由得她去了。
野鴨都已倦去了罷?一鉤新月下,惟有幾莖老荷,伴著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