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明天,你一定要醒來哦!——這句話,每次她從碧笙的病房裡離開,都會說給碧笙聽。她不給他設定一個固定的日期,不會強迫他在某一天必須醒來,她只說“明天”。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只要還有明天,她就會一直等下去。
走到病房門前,秦箏忽然停住了腳。她想起她在小樹林裡挑釁地跟他說,“如果你再敢摸別人,我就也讓別人摸我”時,碧笙黑瞳裡那幾乎燃燒起來的黑色火焰!
秦箏扶著門框微笑,深深吸氣,抑住眼底浮起的眼淚,靜靜回身望茶色燈光裡獨自靜睡的碧笙,輕聲說,“你再不醒來,那我晚上約人咯?一個人睡,孤枕難眠啊。”
若是碧笙醒著,他一定會跳起來掐她,是不是?
想象著那副場景,秦箏緩緩笑開,輕輕開啟病房門,走出去。
走出去還是停住腳,再回頭看無聲關合的門板。
碧笙,你知道麼,沒有你的夜晚,我好孤單。
沒有你相伴的人生,也好孤單。
知道趙曼現在跟郝俊偉正不要臉地濃情蜜意中,秦箏也知趣地知道不能找她,於是便撥了呂璇的電話。
誰知呂璇在電話裡竟然也支支吾吾,說什麼今晚要跟劇組一起去吃飯。
秦箏只能作罷。
獨自挽了包包去逛街。秦箏喜歡夜市上的人間煙火。雖然路邊小吃攤未見得乾淨,那些賣小東西的也多半是三無產品,不過這些都不影響逛夜市人們的熱鬧心情。
孤單了,便更想走進人群裡去,更喜歡這份毫不掩飾濃烈撲面的人間煙火氣。
秦箏站在一個賣臭豆腐的攤子前,不顧忌地大口咬著臭豆腐,滿口的臭氣卻是滿心的快樂,忍不住還跟老闆大聲叫,“要更臭的、最臭的!”
笑著,不經意的回首間,忽然看見闌珊的燈火裡有個人的側面一閃。
秦箏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她怎麼會看見十年前的呂雲清從眼前走過?
厚厚,當然不是穿越,也不是演鬼片——只是因為秦箏又看見了當年那個不施粉黛、將長髮紮成高高的馬尾,明麗地露出光潔前額的那個呂璇。
自從長大,自從踏入演藝圈,呂璇何曾還有過這樣的時刻?她總是高高階著影后的範兒,出門就是前呼後擁,恨不得戴能遮住整個臉頰的大墨鏡……
所以方才乍然相見的一刻,秦箏只覺時光倒流。
人越長大,彷彿越學會了偽裝。偽裝偽裝著就忘了什麼是偽裝,什麼是原來真實的自己,便將那偽裝當成了自己理所當然的外殼。
“小姐,你要的最臭的臭豆腐好了!”攤子上的老闆熱烈地招呼著。
“來嘞!”秦箏微笑著收回目光,繼續去跟自己的臭豆腐奮戰。
——不去追問,那小心翼翼扶住呂璇腰肢的男子是誰。
那樣英挺的背影,那樣挺拔的氣質,雖然脫去了那一身公裝,秦箏知道自己也能認出那人是誰……
他們是怎麼認識的?怎麼開始的?其實,又有什麼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在一起;他們很快樂。
秦箏又大口地咬下臭豆腐去,不去在乎醬料幾乎濺到了衣襟上。只覺香甜越過臭氣,在齒頰間緩緩氤氳開。
真好。
看著此時的呂璇,就算曾經在青蔥的少女時代,她們之間曾經為了一個少年而心有芥蒂,又有什麼關係?沒有那樣尖銳而又青澀的愛,哪裡是完整的少女時代?
秦箏含笑踩著高跟鞋走回家的方向。她今晚要繼續寫下的故事,將不再有呂雲清。下一個人物,將是鄭安琪。
要去回想她與碧笙之間的那場婚約,回想碧笙為了鄭安琪而放棄她……秦箏的心還是會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