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籍、材料與魔法用具都被撤除了,地毯被捲起,緊靠在牆壁的一側,取而代之的是一層被拉伸至近似於半透明的惡魔面板,面板已經過處理,脂肪和毛髮、鱗片已被颳去,又用黑龍的酸液浸泡過,撒上硝石與硫磺的混合粉末,由鐵灰變成了骨白色,它早已脫離了主人的身體,失去了生命,卻依然佈滿了細密的紅色脈絡,還會不時地扭動掙扎,如果不是有燦若繁星的秘銀釘將它釘在地板上,它說不定會真的悄悄逃走。
法師早已在惡魔面板上繪滿了他所需要的圖案與文字,精金線條密如罭網,用於供魔的龍血在其中流動——芬威拿起那本應被早日銷燬的法術書,謹慎地逐一對照,他只有一次機會,如果他失敗了,就算是未被發覺,他也不會再有勇氣去面對那些被撕碎摧毀的身體與靈魂了。
那個法術正在法師的頭腦裡,他在幾個小時前記憶了它,芬威最後看了一眼在被迫的沉睡中抽搐掙扎的半精靈,他是芬威為數不多的密友中的一個,他們一起在灰嶺長大,一起學習,一起用餐,一起遊戲與一起工作——在伊爾妲未曾出現之前,他是最常和芬威並肩而坐欣賞星光的人。
但芬威需要他去死,原本這個厄運應當降臨在那個無恥的埃雅混血雜種的身上,可正如芬威所說的,他已經沒有時間了——隱形僕役無形的手指扼住了半精靈的頸脖,將他懸掛到空中,窒息的痛苦讓他不自覺地擺動雙手晃動雙腳,試圖擺脫睡眠術的控制;芬威快速地脫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著走向他的朋友,不帶一絲猶豫地割斷了他的喉嚨,而後一路向下,一直剖到他的肋骨以下。
鮮血在法術的作用下流入準備妥當的瓶子裡,和前兩個半精靈的血混在一起,芬威掏出了他的心和肺,滾熱的內臟被分別放進小罐子裡,罐子和瓶子都是芬威自己燒製的,除了陶土,還有精金、秘銀和魔鬼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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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將時間略微撥回去一點。
就在巫妖還在為星盤上的棋子苦惱時,德蒙與另一個法師也正在忙於完成他們的遊戲——他們站在城外,一片人跡罕至,亂石嶙峋的空曠之地,雨霧中的白塔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在他們的不遠處,正是星光河分出支流的地方,他們注視著銀光閃爍的河水,它從星光河而來,穿過白塔,消失於丘陵與平原。
“時間掌握的恰到好處,我的孩子。”一個深沉的,頗為動人的聲音說。
德蒙向那個人深深地彎下腰去,比對著他自己的父親時還要恭謹上百倍有餘,在他被羅薩達的牧師拒絕,眼看著只有到父親的田莊裡去看著農奴與莊稼平庸慘淡地度過一生時,是這個人拯救了他,給予他力量與希望,帶領著他一窺魔法的奧妙。
現在,他還將財富與權勢擺在了德蒙的面前。
“我原想做的更完美一些,”德蒙遺憾地說:“但我的兄長回來了,而父親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
“做父親的總是傾向於長子,”他的導師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你可以把這當做是命運在你耳邊發出的提醒與催促——它說你該行動了,那你就去行動,有時候瞻前顧後反而會帶來失敗。”
“您說的很對。”德蒙說,並再次鞠躬表示誠服。
由於魔法的作用,雨水避讓開了導師與他的學生,他們的鞋子、斗篷與所踩踏的地面都是乾爽潔淨的,而他們所統率的半獸人、食人魔或是巨人卻已經全然溼透,他們不滿地互相推搡,吐著唾沫,抓著骯髒的頭髮,爭先恐後地爬上一塊形狀奇特的平臺,說它形狀奇特,是因為它就像一個方形的厚底托盤,薄薄的邊緣微微翹起,而中間又厚又重,它懸浮在距離地面約有三英尺的地方,一對穿著華麗又滑稽的侏儒踮著腳跑來跑去,小心地除錯著它的平衡與高度,這可真有點難,因為每個登上它的乘客都會粗魯地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