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脫不了干係——他們總是這樣,所有壞的、不正常的、奇怪的地方都會被猛推到她的另一半的血脈上去,並且被無限制的誇大和扭曲。
這種從未消失過的隱秘論調就像夜晚老鼠在房樑上的竊竊私語,完全引不起安芮的注意,更不會讓她不安或惱怒,她的父親在很早之前就告訴過她,這種議論將會伴隨她整整一生,就算她不是個半精靈,那麼她也是個女人,又或是太矮、太沖動、太笨拙……她的敵人總會不遺餘力地詆譭她,而那些滿懷嫉妒的人們也會爭前恐後地在她身上挑出毛病來,除非她不再是鷓鴣山丘與白塔的主人,不再擁有這份偌大的財富和權利。
在她轉向炸乳酪塊與燉雞時,餐廳的門被推開,安芮貼身侍女中的一個輕盈無聲地走了進來——她很清楚安芮在用餐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攪,但她還是進來了,表示肯定有什麼比食物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安芮去解決。
“精靈們想要見見亞戴爾?”
“還有羅薩達的牧師們,”侍女謹慎地說:“凱瑞本大人,還有安東尼奧大人與一個黑髮的年輕法師,叫做克瑞瑪爾。”
“繼承了比維斯財產的那個,”安芮說:“聽說也是個出色的法師,唔,我沒有拒絕這個要求的理由,答應他們吧,但時間不能太長,具體請安東尼奧法師自行斟酌——問問凱瑞本要不要和我一起用晚餐?當然,還有他的朋友,但如果他們想要在下午見我請幫我婉拒,”她打了個哈欠:“這是我好不容易從那些議員和商人們那兒搶回來的休息時間,我有好幾天沒有好好的睡上一個午覺了。”
侍女深深地屈下膝蓋表示聽命,然後她又說:“還有一件事情,”她說:“德蒙法師給您送來了一件禮物。”
“承蒙掛念,不勝榮幸,”安芮說,一邊拿起繡著小玫瑰的亞麻餐巾擦了擦手指:“這次是什麼?”真有趣,她想,自她來到白塔,一向對她視而不見的堂兄已經送來了好幾樣禮物,從一首簡短的讚美詩,到一束沾著露水的薔薇,再到毛茸茸的小貓和綴著金邊的絲綢衣服。
德蒙的禮物被裝在一個很小的青銅匣子裡,用雪貂的皮毛包裹著,半精靈用纖細的手指把它從匣子裡取出來,那是一顆差不多佔據了她半個手掌的圓形琥珀,裡外都是極其澄淨的金黃色,找不到一星半點的雜質,烏木的託座連線著一根能夠調節長短的秘銀鏈,託座的背面雕刻著生命之神的聖徽——作為幸運護符的琥珀能夠避開疾病或是瘟疫,在此刻的白塔可真是再合適不過的禮物了。
她撫摸了一會,把它放在鯰魚湯的旁邊,和鯰魚的唇骨擺在一塊兒:“去告訴德蒙,”安芮端起蜜酒,喝了很大一口之後說:“我很喜歡他的禮物,”她在裝螃蟹的盤子上粗魯地敲敲勺子:“哦,還有,你覺得,”她似乎是無意地說道:“之前那件與亞戴爾有關的事兒,你覺得我該告訴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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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瑪爾、凱瑞本與安東尼奧法師三人跟隨著守衛走進白塔的監牢——途中經過了一個熱熱鬧鬧的大廚房,一路上都得小心懸吊著的各種水壺、鍋子、砧板以及刀具,從法師的長袍間急急忙忙地穿過的狗和貓,油膩牆面上突出的勺柄和烤肉叉,但一離開廚房,嘈雜與熱量就消失了,他們安安靜靜地沿著一條狹窄的臺階轉折向下,走進一個橢圓形的房間,房間裡有一些酒桶,凳子和長桌,光線和少許聲音從房間的頂上傳來——那兒有個大洞,正對著房間中央的井,趴在井上往上看,能看到鐵和木頭的軲轆架,懸掛著水桶,還有幾隻看上去很有點眼熟的爪子,原來他們又回到了廚房,只不過是在它的下面,廚房的人可以直接從這兒打水上去。
異界靈魂壓根兒弄不懂建造這座城市的人在想些什麼——關押罪犯的牢獄被設在內城區、執政官的官邸與領主城堡的正下方,必經之路上還有廚房以及一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