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竟燁木然跪坐在瓦盆邊,一張一張的往裡遞紙,動作機械而僵硬,好象整個人只剩下了副空空的軀殼,魂靈都不知道遊蕩到什麼地方去了。
唐父從後面拄著柺棍踱出來,看到他這樣子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因是子亡父在,為了避免晦氣,唐父是不宜出來打理兒子喪事的。所以前頭之事,只能交給唐竟燁一人去做。
可是唐竟燁自發現哥哥的屍首後,就是這麼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整個人完全就失了魂魄,跟行屍走肉一般。實際上要操心的反成了唐父,而他一輩子被人服侍慣了,哪裡經得起這些瑣事來煩?於是看這個也不順眼,看那個也不順眼。
尤其看到唐竟燁更是不順眼之極,剛想習慣性舉起柺棍敲他兩下,可忽地想起,自己可就這麼一個能頂門立戶的兒子了,要是真傷了他,只怕自己老來可就沒了依靠。於是只得把柺棍收下,忿忿的到門口叫罵“錢家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還不讓媳婦回來,家裡連個操持主事的也沒有,這象話嗎?”
唐竟燁恍若未聞,依舊呆呆守在那裡一張一張燒著黃紙。直到錢揚名和錢揚武兄弟倆一身素服的進來,他才總算找著點生氣。眼珠子盯著他們兄弟來的方向,那眼神竟是忐忑多過了憂傷。
“媳婦呢?”唐父一肚子氣沒地方撒,好容易看見錢家來了人,頓時就跳著腳叫罵起來“你們錢家也欺人太甚了吧,出這麼大的事也不讓媳婦回來,這是怎麼著?要亂了三綱五常嗎?虧你們還是書香門第,有這麼做人做事的麼?”
因辦喪事,家中大門洞開,雖然沒什麼親朋好友來弔唁,但隔壁鄰居還是能瞧見聽見的。
錢揚武年紀小,忍不住道“你什麼事情都不清楚,就胡嚷嚷什麼?”
“四弟!”錢揚名把他喝止“逝者為大,在他的靈前不宜爭執,我們先來上香。”
這話說得唐父也覺怪沒意思的,轉頭看兒子的棺木一眼,訕訕的站到一旁,卻拿定主意要是錢家今天不給個說法,他非把事情鬧大不可。
儘管有些不大情願,但錢揚武還是跟隨兄長上了柱香,唐竟燁也依禮作了答謝,只是錢揚名剛掏出喪儀,就被唐父劈手奪了去,然後發難“你妹子呢?她怎麼還不回來?”
錢揚名看他一眼,沉聲答“我那二妹,只怕來不了了。”
“怎麼?”唐竟燁頓時直起身子,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是不是嫂子出事了?”
“我二姐出家了!”錢揚武嘴快,一面說還一面揉紅了眼睛。
“什麼?”這回連唐父也驚呆了“你說什麼?”
錢揚名深深嘆了口氣“此事是真的,今兒在得知妹夫出事之後,我二妹憂憤難平,頓時就決意要出家為尼,為妹夫誦經超度。家裡拗不過她,只得把她送到城中的百草菴裡去了。現在命我兄弟倆來說一聲,二妹既已是出家人,自然不好用俗世事務來打擾她修行。但她雖心灰意冷,了斷了塵緣,可妹夫的喪事還是要幫襯著完成的。二妹妹說,要將所有的嫁妝箱籠折現變賣,請庵堂以及雲來寺的一眾僧尼來為妹夫做法超度,然後請問唐老伯的意思,是給妹夫在本地擇一處風水寶地下葬,還是送回老家安葬,咱們都好先預備著。”
“什麼?”接連兩個打擊,打得唐父快受不了了。噔噔噔倒退幾步,尋個椅子坐下,他努力想把心神安定下來,可是卻越想越心慌!
錢綵鳳要出家,她要吃齋唸佛原說也礙不著誰的事,可唐父不能容許啊!兒媳婦要撒手跑了,誰來伺候他?還有一個更要命的問題是,兒媳婦要拿嫁妝給唐竟熠風光大葬,那他往後的日子可怎麼辦?
唐父是當了一輩子的甩手掌櫃,從沒有操過家裡的心,可他又不是瞎子聾子,怎會不知,從前家計全仗老妻與幼子,而今全仗這個兒媳婦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