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天生麗質的美婦人一驚坐起,慌亂地看向角落中的沙漏。
沙漏旁的幾個油盞星星點點,不太亮,但也足夠照明刻度線了——現在不是‘寅時’,只有丑時三刻過一點。
女官偷偷觀察著女主人的臉色變化,提心吊膽。
她這做法說得好聽點是‘忠心’;說不好聽的話,就叫做‘欺主’。具體如何定性,就看金華殿女主人的想法了。
‘昊天上帝保佑……不早了啊!我得快點,快點……’或許是由於時間緊迫,賈夫人根本沒較這個真;而是直接忽略女官的誤報,迅速下了床。
光赤的腳在厚席上飛快踏過,同時而起的還有更急切的召喚:“盧,阿盧!”
簾幕外有應聲,一個面貌冷峻的高大老婦領著十多個年輕侍從走進來。宮女和黃門各捧著專門的洗漱梳洗用具,井然有序地為賈夫人梳妝打扮。
潔面漱口已畢,宦官拿過一大幅素色的繒,圍在賈夫人脖頸上……
在養育了趙王、中山王和平度公主三個子女的今天,金華殿賈夫人的頭髮依舊濃密烏黑。可惜,如此茂密的長髮,還是遠遠達不到梳成禮制要求的髮髻樣式的數量。
與內命婦禮服搭配的規定宮髻的特點是‘宛若堆雲’,自生的頭髮不可能夠。於是,大小不一的假髮、假髻、假鬟就應運而生了;此外,還有各種絲麻制的內襯等填充物。
梳髮,是一門複雜高深的手藝,尤其是高挽的髮髻,費力費時考校技巧,哪怕是熟手也很少能在一個半時辰內完成的。
盧嫗的十根手指不像在梳頭,更象在彈琴!
在千絲萬縷的烏髮間,如彈奏般的飛舞……跳躍……約大半個時辰後,盧老婦大功告成!
侍女們從衣架上取下連夜熨燙平整的翟衣大禮服,以及與之搭配的種種配件。
賈氏是漢朝正式冊封的‘夫人’。
夫人,在漢宮中的地位僅次於中宮皇后。這意味著賈夫人大禮服的配件數與複雜程度也是僅僅次於大漢皇后而已。
前襟和肩膀上綴了珍貴珠寶的彩繡錦綢,沉甸甸的;
彩繪的蔽膝,
長而又長的綬,
鑲嵌有云母片珊瑚珠的盤囊,
美玉和瑪瑙石組成的長串佩飾,沉重而華麗,稍一動就發出琳琳琅琅的脆響
……
等頭飾,服飾,腰飾各項都按華夏禮制的要求收拾停當,賈夫人試著動了動手腳,隨後便是不可抑制的苦笑——莊重?是!華貴?不假!可惜如此一來,就算被宮女們攙著,也別想行動自如了。
“夫人?”負責妝容的宦官奉上白粉、朱粉、青黛粉、胭脂膏……這些化妝品分盛在一個個雕花漆盒內,色澤柔和,香氣四溢。
依靠侍女們的攙扶,賈夫人頗為艱難地坐下,向內官擺了擺手——先不了,再等等吧!要是皇太后今天不點她去長樂宮,就不用上妝容了。否則上完了再洗掉,多事不說,又是一堆的麻煩。
宮室中的忙碌,到此告一段落。
宮人們收拾了殘餘,各自退到角落;殿宇中,一時安靜下來。
時間在一點點地過去……
髮根處,是一波接一波的刺癢。
‘是不是梳急了,沒弄妥當?’金華殿疑惑地看盧嫗,轉而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盧嫗是她的乳母,幾乎給她梳了一輩子頭,手藝精到,從無差錯。
頭髮好像造反了!一根根竭盡全力地妄圖擺脫羈絆,將頭頂和兩側的髮根鉗撕得生疼。
賈夫人覺得難受,抬手剛要撓搓;想到好容易才梳好的宮髻,還有極可能來臨的‘長信宮一日’,玉手——頹然落下。
眉間微微皺起,金華殿女主人默默嘀咕:‘估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