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門口燈籠下一照,黑臉黑麵就算了,還穿一身黑衣,全身除了眼白,都快和黑夜融為一體,難怪春苗被嚇到。
“雷夫子。”陸安然想起上次雷翁也是蹲在黑夜屋頂上,毫不懷疑他故意嚇唬人,抿了抿唇,真心建議道:“您適合穿白色,比較襯您。”
雷翁哼哼著把雙手兜到袖子裡,瞥眼道:“到時候我就從邪祟變鬼了。”
陸安然將他請進書房,秋蟬端來熱水,她親自取茶葉泡茶。
雷翁拿起桌上一本冊子翻閱,邊看邊評價道:“功課做的還不錯。”
“時有困惑,還請夫子解答。”陸安然斟茶遞過去,態度恭敬道。
雷翁指著幾處講解,之後問道:“你可還想學醫?”
茶氣撲在陸安然額頭,她用食指擦掉溼潤,抬頭道:“我曾想入醫宗,不是夫子您極力勸解,認為我不適合學醫,反而適合當仵作。”
雷翁一笑,“此一時彼一時,經歷半年仵作生涯,見慣世間百態,為師問你一句,你是否心性如初?”
陸安然微怔,慢慢垂下眼瞼,“夫子,道化萬千而記憶體於萬物,各有不同,每個人都有隻屬於自己的道,而我之道,便是不醫活人。”
雷翁眼底欣慰和遺憾同時閃過,複雜的表情只存在一瞬間,放下冊子道:“心藏萬丈海,眼無世俗光,為師望你閱盡滄桑皆精彩,此後成雲萬里知四海。”
雷翁不同於一般師者嚴苛,但同樣傾囊相授,陸安然欣賞他的寬容豁達,更感恩於他當初指點,才讓她找到適合自己的道。
不過雷翁這回上門倒不是專門給陸安然排憂解難來了,半碗水下肚,提出來這趟的初衷,“你腿腳如何了?為師準備出一趟遠門,醫辨宗這邊你照看一下。”
陸安然疑惑地看他,“您回來也沒幾天?”
雷翁本想胡亂說一通,但對上陸安然清澈的目光時,忽然嘆了口氣,“我跟你說過吧,我有個師弟。”
陸安然面無表情道:“您沒說過。”
雷翁:“……”
“這不是重點。”他一擺手,皺眉道:“你還要不要聽我說了?”
這回陸安然不說話了,雷翁才滿意道:“我師弟呢和我不太一樣,他既不給活人看病也不給死人看病,倒不是別的什麼特殊原因,純粹因為他醫術太差,當年我們的師父差點就把他逐出師門。”
陸安然知道後面必有轉折,否則也不值當雷翁特意提一把。
果然,雷翁話鋒一轉,“不過他在做藥製毒方面的天賦無人能及。”
“有多厲害?”
雷翁神秘一笑,“化屍粉的威力你見識過了吧?這東西當初還是周同從我這裡騙去的,要不然我叫他這麼多年周扒皮。”
陸安然瞠目道:“莫非化屍粉出自師叔之手?”
“你別想了,這天下再不能做出第二份。”雷翁站起來,望著窗外漆黑天幕,面有晦澀道:“他的腦子壞了,現在不能再做藥了。”
陸安然想不出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讓一個天賦卓絕的人從此成為一個廢人,她等著雷翁說什麼,但雷翁沒有說更多。
雷翁把嘆息咽回去,對陸安然道:“師弟因為時不時發病多年來一直住在深山裡,前一陣子他清醒後離家出去,至今沒有訊息,所以為師要出門尋他。”
陸安然眼眸一轉,“莫非上次夫子出遠門,亦是為了師叔?”
“不錯,近幾年他病情反覆,已經不太好控制了。”雷翁難道語氣有些沉重道。
吉慶坊陸府小院大門口兩盞燈籠在黑夜裡照明,燈火下的人怔怔望著黝黑狹長的小巷子半晌,對身後人道:“夜深了,把燈籠滅了吧。”
春苗用門口長杆子取下燈籠吹滅,跟在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