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龐經出現那一刻,陸遜就猜測柳相知沒有死,但他沒料到,柳相知會反。
正如當年他沒有看出來子桑九修膽敢謀朝篡位。
桌上的信紙寫不滿一頁,可是陸遜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
雲起在問,蒙都陸氏打算何去何從。
蠟燭燃燒到底,如黃豆的燈火掙扎搖曳了一下,悄然熄滅,只留最後一抹煙嫋嫋升入半空中繞著橫樑盤旋。
陸遜開啟窗戶,不知不覺間,外頭已經天光大盛。
選擇臣服,繼續當大寧朝的子民。
或者,直接反了這一片天。
陸氏避世十數年,早已將陸遜的雄心壯志消磨得一乾二淨,然而此刻晨陽照入他眼睛,眼底映出一道紅色的光,像是重新喚醒了他的血氣。
陸遜將雙手撐在窗臺上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轉身執筆,筆墨橫飛,很快寫下了一行氣勢十足的字——
‘微臣陸遜,願以此微軀,投報明主,誓死效忠。’
—
天不亮陸安然和墨言就收拾好行李從房間裡出來,客棧裡靜悄悄的,其他客人都還在夢鄉中。
“這個店小二,我讓他一早蒸好二十個肉包,怎麼不見人呢?”墨言往空氣裡嗅了嗅,沒聞到肉香味,一路朝後頭廚房找。
陸安然喚道:“沒有就算了,我這裡還有乾糧。”
“乾糧怎麼是人吃的。”墨言往後一擺手,“你就在門口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陸安然只好隨他去了,拿著包袱在旁邊找了個位置,結果剛坐下,就看到墨言倒退著從門裡往外走。
“這麼快?”陸安然奇怪。
墨言身體不動,腦袋往後轉了半邊,表情一言難盡地說道:“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將就著吃點乾糧。”
陸安然察覺不對站起來,原本空曠安靜的客棧大堂突然躥出一大群人,全是盔甲長槍計程車兵。
他們被帶到二樓天字一號房,門敞開著,裡面正對門口坐著一人,見到他們倆,微微一笑,“進來喝杯茶吧。”
他的聲音溫和,語氣平靜,神態之中帶著胸有成竹的篤定。
陸安然在門口躊躇了一下走進去,“柳相,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柳相知含著一抹淡笑,“不,你昨日知道是我了,可卻還是躲著人。”
陸安然抿唇不語,半垂眸掩蓋住裡面的神色。
她現在想到了,在他們大肆搜查房間的時候,墨言的房間突然空了,人定然藏到了別處,為了不打草驚蛇,柳相知故意說那句話叫對方放鬆警惕,然後再吩咐人偷偷盯梢。
柳相知坦言,“沒想到是你。”
陸安然心裡嘆口氣,“不愧是算無遺策的柳相。”
不是放過他們,而是等著他們自己鑽入套子。
墨言在旁邊嬉皮笑臉道:“柳相一大早請我們喝茶嗎?”
“是啊。”柳相含笑點頭。
墨言故作為難,“空腹喝茶容易竄稀,陸安然說想吃街頭那家玉米餅,我們就不打擾柳相喝茶的雅興,告辭!”
門口士兵長槍一戳,墨言悻悻轉回身,攤手道:“柳相,這就沒意思了,我們就隨便路過而已,跟你和皇上的恩怨情仇完全沒關係。”
柳相知不置可否,讓人把墨言請出去,只留下陸安然一人說話。
“放心,你的父親應該已經到蒙都了。”無論如何陸安然都沒想到,柳相知首先開口說的是這句。
柳相知看她眉宇間神色變化不禁好笑,“你在想,我應該先上來威脅兩句,利用你趁機將蒙都和盛樂郡收入囊中,說不定還要加一個洛川郡。”
陸安然垂目,“柳相已經知道我不是蒙都陸氏血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