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紫禁城裡傳出了單調枯悶的打更聲“邦邦邦——託”,四更了!冰兒猛地翻身起床,扯過一件月白旗袍披上,怔了一下又脫了,光著腳踩在地上,翻箱倒櫃找衣服。折騰得響動太大,外面值夜的小宮女雖不敢來管,卻偷偷地告訴了葦兒,一會兒,葦兒已經站在冰兒臥房的門口了,看著冰兒披頭散髮,眼睛又紅又腫,四處翻找著東西,她不由一陣心酸心疼。
冰兒道:“葦兒,我給先皇后服孝時穿的那件白色袍子呢?”
“隔了幾年了,也不知道壓在哪裡了。”葦兒忙強笑著接話,“今兒該去給太后、皇后請安呢!”
“請安?”冰兒呆愣愣地停了手,眉頭卻皺得很緊。葦兒趁機走上前去,從箱子中拿出一件漂亮的銀紅緞子繡百蝶穿花圖樣的袍子:“瞧今兒天氣要下雨,這件顏色多好,看著就明亮喜慶!今天穿這件去給太后請安,太后一定高興得緊呢!”
冰兒狂怒起來,狠狠地扯過衣服:“喜慶?!今天是慕容業的刑期!今天是他的……他的刑期!!!”她拼命地撕扯著衣服,把所有的痛苦都發洩在這件精美的衣服上。葦兒嚇傻了,直等冰兒把衣服撕破了,無力地癱坐在床邊上默默地流淚,她才輕手輕腳地收拾殘局,又讓小宮女端來早點,勸道:“不管怎麼說,先吃點東西,皇上吩咐,每日早上必用一碗燕窩的……要麼,你再去求求皇上,看皇上能不能法外施恩吧?”
“怎麼可能呢!”冰兒搖著頭,心裡卻也陡然生出一絲希望來,她推開早點的桌子,對葦兒說:“給我梳頭,我去見皇阿瑪。”
葦兒細細給冰兒挽好頭髮,一邊宮女依著吩咐,找了一件雪灰底色,鑲著石青邊兒的蘭竹暗花綢子衣裳,冰兒一見怒道:“你不識色嗎?我要的不是雪灰色!”葦兒勸道:“宮裡沒有大喪,怎麼能穿孝服?又是去見皇上,也不怕忌諱?”冰兒默然無言,接過衣服,扯掉衣襟邊緣上綴著的米珠,才穿在身上。葦兒見冰兒不戴首飾就要往乾隆那裡去,忙說道:“公主!您也別那麼急,皇上這會兒不是正叫起麼,怎麼可能見你呢?你總得打扮得精精神神的,皇上看了高興才有可能答應你呀!”勸了半天,冰兒只肯用了一支銀鑲珍珠的簪子,並加了一件石青緞子的夾坎肩兒。
乾隆忙完早上的政務,從養心殿出來準備去給太后請安時,正看到冰兒直挺挺地跪在門口等自己,詫異一閃而過,他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心裡不禁湧起厭煩來,見抬輿的太監放慢了步伐,他輕輕跺了跺肩輿的底部示意繼續走,頭也不回,理也不理,徑直向慈寧宮而去。冰兒起身,伸手攀住了肩輿的轎杆:“阿瑪,您聽我說!”
抬輿的怕帶倒她,不得不停下步子。
“什麼都不要說!”乾隆端坐其中,只拿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眼神中俱是冰冷無情,“你不開口,朕都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聽好了:刑部的秋決,用的是奏本,朕已經御筆批覆,昭示百官,昭告天下,就是說,現在什麼都成了定局了,絕對不可能再改變了!你給朕死了為慕容業求情的心!”
冰兒臉色發白,仍固執地要試一試:“可是他……”
“朕再說一遍:他今天伏法是沒法改變的!你最好趕快把他忘了!”
“那哪怕讓我去送一送……”
乾隆沒等冰兒說完就打斷道:“朕今天沒空和你囉嗦!今天一天,你所有的請求朕都絕不會答應!聽好了,”乾隆一字一頓地說,“是絕不會答應!有什麼其他事都等明天——不,今天午後再說。”他轉臉道:“走。”
乾隆態度的冷硬和粗暴讓冰兒傷透了心,也讓她心中原本的哀婉和柔軟消失殆盡,叛逆的個性重新燃起。好!她想,你不答應我,我偏要做到!你不讓我看望慕容業,我就偏要去送他最後一程!
冰兒二話不說直往東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