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搖搖欲墜了。他帶著些不甘,也帶著些無奈,對劉墉道:“劉大人,可否封庫?”
國泰驀然變了臉色,指著錢灃罵道:“你是何物?在我的藩庫裡指手畫腳?你聽信人家小道訊息,誣賴於我,我已經忍了;在主上面前彈劾我,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如今,你又出么蛾子!你一個五品微員,還想踩在我頭上拉屎不成?”
這話說得粗魯,沒想到的是,連一直容色淡漠的劉墉也轉了神情,皺著眉有勃然之色,用力一拍座椅道:“御史是奉詔查案,雖然位卑,也是天使。國大人,我品級亦不如你,你是打算連我也一起罵了不成?”
國泰沒料到觸忤到了劉墉,不由神色訕訕,求助地看著和���瞳|這時才幽幽開口:“算了吧。身正不怕影子斜,腳正不怕鞋子歪。封就封吧。”說完,小心地把指甲裡一點灰垢挑去,一派正直的模樣。
錢灃初戰失利,心頭不免有些煩悶,第二天一早來到昨日喝茶的小茶館,雖叫了最好的茶葉和趵突泉的泉水,喝起來還是無滋無味。突然覺得誰坐在自己面前,抬頭一看,是笑吟吟的奕霄。
奕霄有著超越自己年齡的少年老成,笑著拱手為禮:“錢大人!”
錢灃眯眯眼睛笑道:“今兒怎麼換了這個稱呼?”
奕霄笑道:“昨日下午,恰好在巡撫衙門口看到大人風姿。”他看了看一身便服的錢灃,由衷道:“大人鳴鳳朝陽,無愧胸前那隻獬豸。”
錢灃不由動容,胸中又酸又澀,卻又有不屈的氣概頂上心口,慨然吟了聲:“憶昔中臺簪獬豸,曾封直諫動鑾輿。”他摸了摸並沒有佩戴補子的前胸衣服,搖搖頭說:“獬豸之性,遇邪則觸,所以歷代言官都以獬豸為飾。可惜我這隻獬豸,將為邪惡反噬了。”
“為什麼這麼說?”奕霄不禁有些愕然。錢灃心裡煩悶,正愁沒有個宣洩口,便把昨日查庫的事告訴了這個萍水相逢的少年,末了嘆道:“我這次彈劾有誤,少不得貶官外發,一己得失倒也沒什麼,橫豎靠寫字畫畫賣錢還餓不死;只是不能剔奸除貪,致使豺狼遍野而皇上不可而知。言官御史身為陛下耳目之臣,可如今實在是有不若無!”
奕霄還是少年人的熱血心性,加之小時候聽杭世駿講解經史,頗有“一身學問要經世致用”的俠義心腸,不知怎麼的,竟有與錢灃同甘共苦的想法,凝眸沉思了一陣,突然問道:“大人,在藩庫查賬,所見是怎樣的?”
錢灃回憶了一下說:“抽查一律無誤。”
“那有沒有什麼奇怪之處?”
錢灃看看奕霄,先不忙著回答,而是抬眼盯視著他問:“那又如何?你有什麼見解?”
奕霄知道錢灃對自己還不夠信任,笑笑道:“我的父親,常年在州縣裡當幕僚,學的是書啟,但與刑名、錢穀、各房書辦等人都能交好,有時我聽他說些官場的秘辛,才知道里頭‘學問’極大,不是空讀聖賢書就可以瞭然的。只可惜我年輕識淺,不知道有沒有能耐幫助大人。”
錢灃似乎舒了一口氣,嘆道:“銀兩數目無誤,我就不能發難。不過其間不都是官錠,而是夾雜散碎銀子,成色也不均勻。我知道里頭會有文章,可不知道怎麼破解。”
官府入庫的銀子,理應都是五十兩的大錠子,俗稱“元寶”的,而雜著碎銀,意味著這些銀子屬於臨時充數用的。可國泰就是有這個能耐,把銀賬抹平。錢灃位卑,不好無故挑理,反而被國泰責辱。奕霄仰頭想了想,才說道:“以前杭州迎接聖駕南巡的時候,我聽爹爹說,官銀用來接駕的甚多,且不敢上報,怕被皇上責處為‘靡費’,都是各級官員各自想法子挪借。皇上來時怕要查庫,又會取借於民。江浙民富,又怕得罪官府,長官開口借貸,再沒有不許的,日後慢慢還貸,各處總有足夠出息。小時候我還不懂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