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牧之人,我處兵馬雖多,如何奈得他縱騎馳突,居無定所,有益則戰,不利則退。這一仗下來,只怕,會把朝廷也牽扯進來,而不只是張大將軍一人的事了。”
輕輕一嘆“那時,張將軍固然地位益尊,朝廷不得不將之仰仗,可這難得的和平之機、與民休息之時只怕也就此斷送了。”
陳澌一雙眼亮了下,看向徐績,心知他心中雖有不願太子一脈張武威就此坐大之意,但心中,倒也存了國家安危、黎民甘苦之念。他是見過李波為人的,知道戰禍一起,只怕後患無窮。輕輕一拊掌,“徐兄所言,正合弟意。如果有不戰而又可行之道就好了。”
徐績眼光微顫,“不錯,要是有不戰而又可行之道就好了。但大軍已發,難以輕易言退,何況張將軍此意已定,我們只怕也無能為力。”
陳澌輕輕搓著自己的手指,並不再看徐績:“但事在人為,只要你我盡力,或許猶有辦法呢?哪怕失敗,但它日,起碼不至自責自己當斷不斷,空遺黎民塗炭之患。”
徐績看向他那雙手,那雙手指節微白,那是一雙有力之手,徐績也久聞其名。他雖面相衝徐,卻是斷得大事之人,否則秦王李世民也不會派他代表自己前來。他似也知陳澌心中之意,淡淡道:“陳兄如有辦法,小弟自當相助。”
兩人四目一對,那一對中有兩個男人間的交鋒與握手,猶疑與期許。他們都不是孱弱之人,對天下大事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一望之下,就知彼此是可以期許之人。陳澌輕輕捋著自己關切,“只望徐兄不忘自己此刻之言。”
徐績忽縱聲笑道:“丈夫處事,可非比女子,輕言寡諾。徐某一向最慕的就是敢孤身犯難、挽狂瀾於即倒,扶大廈於將傾的人物。陳兄此言,倒是小看徐某了。”
陳澌認真地看向徐績,輕輕點了點頭:“我已知該如何做了。一切一切,且等明日再說。”
徐績也一笑道:“好,一切一切,明日再說。陳兄且發揚卓勵,徐某溫酒相待。如有細務餘事,你我共擔之。”
陳澌似也覺心中大感暢快,微微一笑道:“書生豈可忘憂國,搦管也當百萬兵。徐兄,你先請回吧。”
徐績笑道:“好,我是要休息了,再不回,倒要惹人猜疑了。”兩人眼中雖平靜而笑,但那笑容深處的孤身犯難,冒險狂勇處卻怕只有彼此知道明白。
徐績當下回營。他進入營中不久,在自己帳內,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簫聲。那簫聲低而不弱,柔而不縻,雖一細如縷,卻在這數萬大軍的營帳中低迴盤旋,人人盡聞。簫聲一寂,只聽有人在遠處縱聲放歌道:
隴頭流水,流離山下。念我一身,飄然曠野;
朝發欣城,暮宿隴頭。寒不能語,捲舌入喉;
隴頭流水,鳴聲嗚咽。遙望秦川,心肝斷絕。
這歌卻是那時極流行於隴右一帶的徵人之歌。只聞歌聲悽蕩豪壯,別有幽思,悲涼哽咽。軍中多是隴頭之人,如聞楚歌,心中不由隨著那歌聲不由悲咽起來。當真一夜徵人盡望鄉,是不是會有好多人想起自己的父母妻兒,是不是會有好多人懷疑起明日要面對的那一戰的無益,是不是就是功名懸懷之輩也會懷疑自己拚卻性命以求的一戰成勳的意義倒底有多少。
歌起三道,餘音不止。歌停時,它在將士們心中的迴音只怕依舊未停,整整響了一夜。而那歌者放歌,真的就出於無意嗎?
正文 第十三章 殺盡卑鄙奸宄
陳澌放歌時,其實李小妹也就在不遠。不知怎麼,她一直放心不下縱騎而去的陳澌,所以悄悄跟了下來。她知道他此去是想阻止四萬大軍的掩殺而至,但、那真有那麼容易嗎?他不過只有一個人,他真能阻止那大軍的開撥而來嗎?
那歌聲沛然而至時,李小妹認出了那渾厚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