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志願的新生,在大學開學的那一天至少是興奮的。畢竟那是一個新的階段的開始。
我記得,當時我是懷著憤怒、悲涼和絕望的心情去的臨西林學院。不過我不在乎,我只想找個偏僻的遙遠的地方躲起來,忘記我媽的離去,拋開糾纏的過去,放開家裡的紛紛擾擾。
踢球的時候,總是有一堆女性觀眾在遠遠地為我搖旗助威。隊友們說,我長得太好看,容易惹桃花,不到一個月,情書就一車接一車的。而我卻痛恨這樣的皮囊。因為這副皮囊來自我的父母。它時刻提醒著我,不管我走到哪裡,我身上留的是他們的血液,跳動的是他們給予的心臟。即便一個去了地獄,另一個仍然在這個世上做魔鬼,可他們依舊是我的親人。所以,當最後車禍奪取我的小腿,摧毀了我的面龐,我沒有歇斯底里。那些沉重的過去透過車禍得到了救贖,整容後的我更像是涅槃重生。
在踢球的過程中,我記住了一個人的臉。其實開學第一天就見過她。她一個人拿著沉沉的行李,走在林蔭道上。高挑的身子,甜甜的臉。之所以能記住她,是因為她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發出了一記長長的口哨。
這樣的口哨和她甜甜的臉很不配。我本以為這樣的臉應該是像林學院的湖泊一般恬靜淡然的性格。可是她卻很囂張。
其她女孩兒看我的時候都是嬌羞的。從來沒有人這麼大膽地打量過我。她卻看得像在欣賞一件商品。我被看得有些生氣,覺得她很無理。
在圍觀的那些人裡面,我沒有見過她。我和她的第一次互動,是她的一頓河東獅吼:“你他媽的這麼大一個洞都射不準嗎?控制不住射到外面把人弄出血了倒是拿張紙來擦一擦啊。抱個球管個鳥用?”
所有人都笑了。
我也笑了。
這是我一年來第一次笑。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張耀華。人稱妖子。
之後的英語和微積分大課上見過她。
因為上一次的不打不相識,她偶爾會朝我笑笑。但她沒有和我說過話。我有些失望。人長得好看,又有什麼用呢?
可是我想認識她,想找她說說話。我用了最笨的方法。
當時簡爾在追我。她的情書淹沒在信箱裡。我注意到這封信,是因為它是由她轉交的。
她跟我說的第二句話便是:“沒想到到大學,大家還是這麼傳統。送個情書還要別人轉交的。小子你要不答應,我可饒不了你啊。”
於是,我和簡爾在一起了。對於我來說,和誰在一起都一樣。我的父母早教會了,讓我對愛情和婚姻絕望。愛情,只不過是個過場。
何況,她做的媒。她那麼希望我們在一起。
呵呵,原來我那時已經這麼遷就著她。
後來她為了簡爾打架。受了傷。我去醫院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到她狼狽地坐在簡爾旁邊,竟然很生氣。她傷得比簡爾嚴重得多,想必為了保護簡爾的周全,遭了不少罪。我在家裡熬了些皮蛋瘦肉粥過來,她倒是很乖巧地吃得一粒不剩。只是事後她不太和我說話了。
在出了車禍,沒有她訊息的那一年裡,我最喜歡做皮蛋瘦肉粥。在廚房裡忙碌的時候,總會想到她。
沒想到不久之後,就有傳言出來說她是同性戀。
校內論壇上,是無聊的一堆人上傳的各種可疑照片。有她們深情對望的,有她獨自憂傷的。我等著她出來澄清。
可她沒有。從來沒有。
她彷彿預設這一切。
這下子,我也慌了。因為傳言傳得那麼真。而我想到她看我時跟別的女孩看我的眼神不一樣,想到她還為簡爾打過架,我幾乎就要信了。
她跟沒事人一樣,依舊我行我素。甚至她和簡爾走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