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呦!
如今的衛尉寺連軍法審判之權都丟了,一衙門人難道就整日裡給陛下整理依仗、幄帟?
這個以往風生水起的衙門,怕是從今而後就要漸漸淪落了。
就好似整個關隴集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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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關隴貴族們都好似一個龐然大物一般蟄伏在關中這塊土地上,他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興一國滅一國猶如等閒事耳,甚至於興廢皇帝也不止幹過一次,每一個建都於此的王朝,都代表著他們的意志。
然而這一次,長孫光等人殘害袍澤、冒領軍功,被斬殺於長安城中,卻引起了軒然大波。
區區一個長孫光自然算不得顯赫人物,殺了也就殺了,但是這件事背後的博弈,卻令許多人看出一些不同以往的變故來。
素來被視為關隴貴族“大本營”的衛尉寺,居然將軍法審判之權交予了兵部?!
誰都知道軍法審判之權意味著對於軍隊的絕對控制,失去了這個權力,關隴貴族對於軍隊的掌控力度將會跌入前所未有的谷底,他們怎能心甘呢?
隨之而來的,自然是對於兵部的豔羨,以房俊為代表的年青一代將領終於正式成了氣候,再不似以往那般成為誰誰誰的附庸,而是真正立起自己的大旗,在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的軍隊之中獨樹一幟!
這其中的意味,絕非一個勢力沉淪、一個勢力興起那麼簡單。
所有人都被關隴貴族壓制得太久太久,忽然有一天這個龐然大物終於露出了身疲力竭的姿態,再不復以往那般強力的壓制,諸如江南士族、山東世家這些在壓力之下苦苦支撐的勢力來說,不啻於守的雲開見月明。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壓迫得越是厲害,反抗得便越是激烈。
一時間,那些個“苦關隴貴族久矣”的勢力紛紛泛起反抗,意欲一舉將這座壓在大家身上的大山拱翻,六部科道、御史言官被髮動起來,彈劾奏疏雪片一般飛進太極宮。
據說神龍殿的內侍每日裡清掃皇帝陛下預覽之後的奏章,要銷燬足足三大車……
西山之巔,有一處涼亭。
站在亭中極目遠眺,可見近處山腳煙波浩渺的昆明池,亦可見遠處巍峨雄壯的長安城。
秋風漸涼,蕭瑀緊了緊身上的袍子,轉身回到亭中坐好,見到孔穎達正專心致志的燒水沏茶,便笑道:“如今衝遠公致仕在家,每日裡手捧書卷閒暇飲茶,真真是令吾輩豔羨啊。”
孔穎達開啟一個罐子,用茶匙取了一些茶葉放在茶壺之中,提起水壺注入開水,一邊洗茶洗杯,一邊自嘲道:“哪裡來的閒暇?若是當真閒暇,便應當離了這權力的中心,返回老家,教書育人才是老朽這一生最為開心之事。眼下卻依舊戀棧不去,還不就是為了給兒孫們爭取一個權力中樞的位置?餘生碌碌,這輩子都沒法過上自己真正想過的日子。”
秋風漸起,茶香四溢。
將碧綠的茶湯傾注入茶杯之中,舉手示意蕭瑀飲用,自顧自的先捧起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微微闔上雙目,品味一番,點頭讚道:“這來自於閔地的鐵觀音據說也是出自於房二郎的手筆,製茶之法與之前全然不同,卻別具一番風味,飲之更為醇厚,與龍井相比亦是不遑多讓啊。”
蕭瑀坐在孔穎達對面,溫言也喝了一口茶水,半晌才將茶水眼下,讚歎道:“這房二郎每每看似荒誕不經之行徑,卻總能夠得到意外之喜,說他是無心插柳吧,人家分明算無遺策,可若說是謀定後動吧,看上去又總是太過輕率……嘖嘖,奇才呀。”
這話中之意味,可不僅僅是誇讚房俊製茶高明。
孔穎達自然聽得懂,微微一笑,睜眼看著山腳下煙波浩渺的昆明池,以及山坡上掩映於林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