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踹開,進屋衝土炕上一溜躺著的三個兒子罵道,孃的×!真是卵包子上不了臺案,入道做活祖上的規矩,跟老子裝他孃的啥兔崽子?滾起來!
炕上的女人這時嘟囔了一句什麼,可能是說了句有關袒護或心疼兒子的什麼話,白老漢抬手就“叭”的一聲,把大巴掌抽在了女人的臉上,女人身子一動,剛被點亮的油燈“啪”地從窗臺上掉下來熄滅啦。屋內頓時一片漆黑……
臭娘兒們!
白老漢在黑暗中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他可能認為女人多嘴多舌管男人們的事就得打女人這張賤嘴。他想自己當年四歲的時候就跟爹開始山裡山外地學著做活啦,儘管那時娘死後爹揹著他翻山越嶺滿世界亂跑,但白老漢一直認為那就是男人該做的活計。而今兒子金堂都已十五歲啦,正是男人做活練功夫的時候。當男人不做活不練點手藝咋活?以後咋養爹養娘養家?
雞叫頭遍,遠山近嶺仍沉寂在夜幕中酣睡。 山林中的幾聲叫也沒能把睡醉的大山喚醒…… 山坳裡的烏鴉卻在此刻醒來啦。
白老漢領著兒子們———金堂、銀堂和銅堂從小土屋走出後,就上了疙瘩溝後山,不久就從村裡陸陸續續晃出其他做活的夥計。這一行十幾個做活的人到齊後,人們就前前後後開始往盤山路口而去……
這是一支特殊的做活隊伍。他們這些人從現在開始要往深山裡跑一天兩天或更多的天數,只要在深山的村寨裡見到一個高牆深院的大戶人家,那便是他們這一行人做活的目標。他們一般都是在深更半夜時開始動手,做活時人們各有分工,行動迅速,專門搶劫財和物,名曰吃大戶。
疙瘩溝地處太行南山脈,是晉冀豫三省接壤地區。疙瘩溝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塊窮山惡水之地,後山僅有的幾十畝上等山地是地主白寶貴家所有。疙瘩溝周邊青石裸露找不到一把土。白老漢說,疙瘩溝山上自古不長糧,誰種地誰餓死。果然每年就有村人被抬出家門,埋在村旁一片連一片的墳山裡。
白老漢的仨兒子每個人的年齡相隔兩歲。十五歲的大兒子白金堂在九歲那年就已跟爹闖蕩江湖啦。兒子跟土匪爹一樣,像山上的一塊硬邦邦的裸石,雖然在外過著風餐露宿圍場打劫的日子,但少年白金堂對上山“做活”有一種無師自通的天性,他不願爹把他當差役一樣吆喝使喚;尤其是當爹呵叱或打罵自己娘時,金堂就從心底生出一股恨,恨爹欺負自己的娘而不會疼愛自己的娘。他知道他和爹從家裡走出來後,娘就開始坐屋裡紡線織布,整天與吱吱作響的紡車和織布機為伴,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生怕自己的男人和兒子們在黑道上出事。
在白金堂的記憶裡,還沒有哪件事讓他激動過,惟有一次他和爹去回龍鎮表姑家走親戚時遇到的一件事,使他神搖意奪不能自恃。
那是兩年前冬至後的一天,爹領他去回龍鎮看錶姑,倆人進村後在十字街頭碰見一群人圍著一位瞎老太婆和一個小姑娘,正在給一個叫黃大麻子的人跪下,哀求他不要把家裡僅有的一點準備過年的糧食揹走。黃大麻子瞪著眼就說,你男人吸食我的大麻,這點口糧作
抵押還遠遠不夠;你男人死了你們就得替他還債,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時,白金堂就聽爹說,倒黴事。說完爹就大步去了表姑家。
最後的土匪 第一章(2)
白金堂在表姑家聽說了黃大麻子這人。黃大麻子在回龍鎮獨家壟斷大麻,生意做得很紅火。其實他臉上並沒有麻子,是因他做大麻生意而得名。那個瞎老太太的男人和她兒子都是吸食大麻的煙鬼,爺倆為吸大麻把小姑娘的娘賣到貢州城裡當了窯姐;老太太急瞎了眼也沒有留住男人和兒子的性命,丟下她和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孫女。
真可憐!表姑說這話時還掉了淚。
白金堂聽後憋著嘴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