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一直灌到咽喉處的乾澀。
晉陽王身上裹著厚重的大氅,並未顯得臃腫,他高踞馬上,腰背挺直,是邊將獨有的氣勢,硬朗而堅韌,被八百里大西北的風沙吹就而成的挺拔姿態。
一路行來,沿途的風景早已並非記憶中的模樣,一晃十八年過去,山水本無情,誰還記得當初的翩翩少年?
驅馬跟在晉陽王身後的是他的第三子,韓北。與百里婧同歲。他從未下過江南,臉上還帶著對江南的草木十足的好奇心,也並不像韓曄一直以來的沉斂自持,他的喜怒形於色,張狂且隨性。
遠遠的,看到了城門處有人列隊相迎,韓北盯著那些人的官服瞧了瞧,隨即憤然不滿道:“父王,您駐守邊塞,勞苦功高,數月前又剿滅了突厥之禍,十八年來第一次回京述職,皇帝居然沒有親自來迎,實在可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並未出宮相迎此等小事?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辭,若是被人聽見,定然要釀成大禍。
然而,晉陽王卻沒有訓斥韓北,彷彿他說的都是對的,身下的坐騎也不曾止步,以完全平靜的面色前行。韓北見他父王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訕訕地閉了嘴。
由於近日國事繁雜,實在不宜再弄戲文歌舞,掌儀司的差事異常清閒,黎戍倒樂得自在,卻不想他家老不死的見不得他悠哉,偏命令他來此迎接晉陽王回京。
夾在一群老臣裡頭,認得的不認得的,嘰嘰喳喳嘀嘀咕咕,煩透了。黎戍實在不願呆在這兒,想走吧,又怕他家老不死的找他麻煩,不知等了多久,等得他都連連打哈欠了,有人興奮地低呼了一聲:“來了,來了!”
人人都隨著這聲呼喊抬頭望去,隔得有些遠,黎戍的眼睛沒那麼好使,只看到遠處一隊人馬,模樣是半點都瞧不清的。從馬蹄踏出的聲響和風口刮來的煙塵看,晉陽王回京並沒有帶多少人,也不見緊張驅馳,馬兒不快不慢地前行,倒釣足了他們的胃口。
黎戍忽然有了興趣,落駙馬韓曄的模樣品相都屬上上乘,整個盛京城乃至整個大興國無人能出其右。聽說韓家個個都是美男子,晉陽王想必也不會差,興許比韓曄還要長得好些。
若是公務上要等待再等待,黎戍肯定不耐煩,然而,若是在別的事情上等待,他倒覺得頗有興味。佇列越走越近,黎戍在人群裡探頭探腦,不肯放過一點窺探美色的機會,把前面的老臣給擠得一個趔趄,回頭不滿道:“黎公子,你這是急什麼?晉陽王可認不得你啊!”
當然,他說得是實話,晉陽王當年離開盛京城,他才多大,屁都不曉得。黎戍面上笑嘻嘻,心裡卻笑罵,晉陽王是不認得他這個無名小輩,但時隔十八年,他老人家也未必就認得這些老傢伙們吧?歲月不饒人,他從孩童長到如今的年紀,他們這些老傢伙難道還指望自己跟十八年一樣年輕容顏不改?
再長的路,也總是要走到頭的,本是滿腔興奮的黎戍在近距離看到晉陽王的第一眼,不由地張大了嘴巴,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晉陽王?
黎戍算了算,晉陽王的年紀不會比他家老不死的大,也許,還要再年輕些,然而……晉陽王已滿頭銀髮。黎戍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心道興許晉陽王是少白頭,但似乎又不大像,少白頭應該是家族傳統,他倒不見韓曄有白髮啊。
黎戍有些惡趣味,不看旁處,只盯著那束起的白髮瞧著……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