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著待春更暖些的時候,我的琴便也做好了,到那時,我會揣著我與景楓的結髮去江南澐州。我會尋一處木槿如華,綠柳如濤的地方,在景楓的墓前撫幾首曲子給他聽。
嗯,以後的日子,最安寧也不過如此了。每每思及,我便十分欣慰。
天下已太平。
濃春落雨時,莫子謙娶了史雲鶩。
莫子謙如今是一品鎮國將軍,可我聽說他的親事卻辦得不鋪張。
他成親那天,我沒有去湊熱鬧。我現在不大願意瞧見別人的繁華與歡喜,因景楓在世的時候,我並沒能夠為他守住這份原應屬於他的長長久久。
莫子謙娶了史雲鶩後,史丞相就辭官搬去了將軍府陪孫女住著。丞相位置懸空沒多久,就由前任宰相張三合頂上了。
我爹與我說這樁事時,我反應了好半天,才憶起那張三合便是小喜鵲。好些年前的北荒之戰,他因保舉景楓,所以被貶去了司天監。
張三合做回宰相的第一日,便跪在乾坤殿上,說了句與五年多前一般無二的話,求皇上為景楓正名。昭和帝嘆了一聲後,便也應了。
追封儀式的那日,春暉很濃,百花爭豔。這一日我十分開心,趕早便起了身,梳妝打扮後,挑了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換上。
因我如今已被貶為庶民,所以天未透亮,我便急匆匆趕去沉簫城外,想要揀選個好位置看景楓被追封。
禁宮外的人多了起來,我個子不夠高,又有腿疾,哪怕伸長了脖子,也只能瞧見一顆顆後腦勺。不過當我聽到景楓被追封為瑛朝二皇子瑾王時,心底仍有說不出的歡喜。
追封儀式結束後,我正興高采烈地離開,卻瞧見巍峨的城牆根下,有個青衣身影修長挺拔。
有個瞬間,我將他認成了景楓,愣在原地好半晌,不敢動彈。
英景軒回過身來,朝我彎起眼睛。他道:“小眉兒,我原擔心你又如上回一般尋死覓活。沒想到五年過去,你的韌勁見長,我聽說你近日安安分分呆在家裡,每日自個兒忙活,可是看開了?”
我仔細想了想,他這個問題,我還真答不上來。便隨意轉了個話頭,與他說:“今日能遇見你運氣不錯,我過幾日要走了,原還想著與你道個別,可巧今日撞上了。”
英景軒看著我,沉默了許久。
我又與他笑道:“你曉得,我素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我與你道別,也是因有一樁事要託付你。”我頓了一頓,想著要把辭令說圓滑些,“我冬天在北荒時,託了好些人幫我找景楓的屍首,若找著了,就給我捎個信。可我如今要走了,他們捎信來,便沒人能知道。你是太子,過幾日就要繼位,人面忒廣,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這樁事,倘若景楓的屍首找著了,幫我留一縷他的發給我捎來澐州,可好?”
我說這番話時,瞧見英景軒的眉微微擰起。他的眼神黯淡,唇角卻含著笑意:“我聽說了,我去北荒時,聽得那裡的人說,深冬時節,有個跛著腳的姑娘,曾挨家挨戶地送了些小銀票,求他們幫忙找一個叫做景楓的人。”
我訕訕地望著他笑。
英景軒沉默一陣,忽而也笑起來了:“小眉兒,我現如今覺得,這世上無論何事,都比不過一個‘長久’,山河浩蕩,也有江山移主的一日,唯有讓心裡堅守的長長久久,這一輩子才算值得。可若要長久,又必先執著。”
停了一下,他臉上的神色更和緩了些:“執著如你所說,他若為龍,你便成鳳。”
我愣了神,心裡琢磨不出英景軒為何與我說這些話。在我的印象中,他這人很不著調,雖內心裡勉強算個好人,卻不愛說這樣的大道理。
我回尚書府前,他還與我說:“你想去澐州長住,其實也挺好。畢竟這世上,凡事都兜兜轉轉沒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