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抿唇,唇角似結了冰。
韓菀拍了拍他的手,輕聲安慰:「沒事,我不會讓他們有事的。」
「走吧。」
她望著無垠蒼穹,雨後潮潤沁冷,星光璀璨,夜空漫無邊際,深吸一口寒涼的空氣。
韓菀牽著穆寒的手,舉步往正院而去。
……
她有預感,只怕這件事情,今夜將會有一個了結。
韓菀坦然,她也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她曾經對穆寒說過,牽了她的手,就一輩子不許後悔,她也是。
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她很堅定,也不會後悔。
牽著這一雙曾經為她遮風擋雨,兩輩子為她出生入死,哪怕付出生命代價亦義無反顧的手。
他的掌心粗糙如砂礫,卻給予她最悸動的觸感。
現在輪到她了,輪到她保護他,輪到她堅定不移地擋在在他身前了。
韓菀和他十指緊扣,她緊緊攢住他的手,給予他溫暖與力量。
她知道他心裡並不能堅定確信,哪怕她曾一次次訴說保證。很多事情沒發生之前怎麼說都沒用,但她會用行動來證明一切。
瑟瑟的秋風,一步一步的前行。
……
正院燈火通明,護衛僕婢肅然而立,偌大的庭院內所有絹燈石幢盡數點燃,簷角雨後的濕潤猶在,只瑟瑟的冷風到了此處都彷彿凝滯了幾分,氣氛肅穆緊繃。
其實郇都韓府和東陽君府很像,前者就是仿照後者來修建的,主要院落幾乎一模一樣,幼時韓菀見了曾問過父親,父親笑說,這是怕她和阿孃弟弟不習慣呢。
遙望這條燈火通明的階梯,韓菀有幾分恍惚。
她曾無數次笑著踏上去,飛奔投進母親的懷裡,孫氏總會急急迎上來接住她,絮絮叨叨數落,女孩子可不能這樣,菀兒長大了,下回不可了。
只那雙柔軟的手卻緊緊抱著她,生怕小小的她一不小心磕著碰著。
那張秀美婉轉的面龐從年輕到眼角長出細紋,歲月留下痕跡,只慈愛的目光卻一至如今。
如果可以,韓菀並不想與母親分歧爭執,讓她生氣,她原是盼她能安享晚年,能得享天倫之樂的。
是她不孝了。
饒是韓菀想得再清楚,心意再堅定,只當站在正院寬大院門前的步階下時,她還是抑制不住感到難受。
她仰頭看了院門和院內良久,深吸一口氣壓下淚意,閉眼片刻,再睜開,神色重新變得平靜。
她牽著穆寒的手,一步一步走了進去。
從大門穿過庭院,跨上臺階,一直入到正堂。
堂內燈火通明,枝形連盞燈盡數燃起,光如白晝亮得刺人眼。兩排近衛貼牆肅立,氣氛緊繃得仿要凝滯一般。偌大的廳堂除了上首的孫氏以及韓琮,前面一角的羊絨地毯還縮著三大兩小瑟瑟發抖的人。
韓菀沒見過,但想也知就是布媼穆湯以及後者妻兒,老嫗和憨厚的青年一臉驚惶,一見穆寒立即望過來,卻不敢說話,布媼流下了眼淚。
她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惶惶不敢置信,但見明麗高貴的女郎牽著穆寒的手出現,她無聲哭泣,是她們拖累了她的兒子。
那個阿狩,心眼最活卻最怕死,摟著兩個小孩縮在布媼和夫君的身後。
韓菀和穆寒一腳踏入,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韓琮一直繃著臉十分緊張,見阿姐同來他霍站起身,又慌忙緊張去看母親。
糟了。
果然,孫氏勃然大怒。
她也顧不上呵斥田葒辦事不力,這些時日積蓄的肝火騰一聲熊熊燃起,她簡直氣得肝都疼了,抖著手指著她的女兒,半晌都說不出話來。